第27章

奈良鹿久凝視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奈良鹿丸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是那麽愚蠢, 愚蠢得可憐, 可憐得……讓他一瞬間感到了無法忍受的痛苦。

“他們夫婦二人是怎麽死的?身為火影直屬暗部, 有火影左膀右臂之稱的他們是怎麽死的, 你知道嗎?你知道志村團藏, 那個北極星從來沒有直說其名,卻將他死死釘在恥辱柱上的根部首領, 你知道他的家族死得只剩他一個嗎?你知道千手一族在宇智波一族還存在的時候就死得只剩一個人嗎?你知道有多少北極星沒有提及的犧牲嗎?你以為哪怕是錯誤的犧牲,就不算犧牲,就不會讓人感到痛苦嗎?”

奈良鹿久把揉爛在掌心的煙頭扔到地上, 走近奈良鹿丸, 近距離地凝視著他的雙眼。

“中森雲幸,我的同學,他跪在二戰的戰場上, 身上是血, 周圍是屍體,他跪在二戰的戰場上, 握不住苦無, 你以為我會忘記他問這個世界‘我們到底在做什麽’時候的樣子嗎?”

“你以為我會不記得他是怎麽用他父親送他的生日禮物把自己喉嚨給割開嗎?”

“你去酒館看看, 去向正在推杯換盞放聲大笑的丁座和亥一提起這個名字試試,你試試他們對這個已經幾十年沒人叫過的名字有什麽反應, 你看一看他們杯中的酒, 看看那到底是血還是淚!”

“我們是幸存者, 我們活了下來, 活到了現在,好、不、容、易活到了現在鹿丸……這個世界有多危險你根本一無所知,可是我們這一代還活著的人都是從那樣的危險裏活下來的。這是一件多麽讓人絕望的事你知道嗎?你明白嗎?你能想象每個活著的人背後都背負著無數人的血淚嗎?可是即使這樣我們還是活著,為什麽?”

“因為我們都相信著自己的忍道,堅信所有犧牲都有其意義,所有苦難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而信念的傳承與家鄉的安寧就是一切——北極星痛罵忍者把自己變成工具真是冷血、殘忍、沒有人性。他以為我們想冷血,我們想殘忍,我們願意沒有人性嗎?!”

“我不想握住雲幸的手嗎?我不想站在朔茂大人身後嗎?我不想跪在四代目墳前嗎?他高舉了火炬,決心要在這個世界點燃一片熊熊大火,而我們就是注定要被他燒死的人——鹿丸,我不怕死,尤其不怕為信念而死。但是他說的那些都不是我的信念。”

“不是我相信了數十年,已經和我密不可分的一切。我死不悔改嗎?他不是也說了為時未晚嗎?好啊,很好,原來我還有機會,那麽然後呢?然後我要做什麽?我能做什麽?”

“他把我原本賴以生存的一切都打碎了燒毀了,說這是他早已決心背負的亡靈——我真地不在乎自己成為犧牲品,我到目前為止都是幸存者,但我不可能永遠是幸存者,我也恨透了自己只能成為一個幸存者!——但是然後呢?之後的事你看他說了嗎?他什麽都沒說。”

“你無法接受宇智波一族被宇智波鼬親手覆滅?好啊,這麽殘忍的事誰都看不慣,那然後呢?要怎麽辦?有別的更好的解決辦法嗎?就算有志村團藏在,難道我連說話的膽子都沒有嗎?可是我沒有意見!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如果我再見到宇智波鼬,心裏的罪惡感難道不會啃噬我的血肉嗎?痛苦的人,和坐視別人痛苦的人,你以為後者就過得很心安理得嗎?”

奈良鹿久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偏過頭,無意義地注視著從樓下客廳鋪過來的光與黑暗之間的分界線。

“我認識北極星四年了……一開始,我簡直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智慧的人,他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的關於忍者出現的根源與必要的長信至今還放在我書桌裏,他對我說的事一件說錯的都沒有。毋寧說太正確了,正確到讓我不知道之後該如何生活的地步。可是他至今沒有說……在摧毀了讓他看不慣的世界後,他要如何建造一個讓他滿意的,更好的世界。”

“只知道問題卻不知道解決辦法的人,和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之間,唯一的差距就只有那份無能為力的痛苦而已。”

“北極星帶給了許多人希望,那些人還沒有意識到北極星只暗示出了一個美好的世界,可是對於要怎麽建造那個美好的世界,他卻一字不提。”

“北極星不就是繪裏奈嗎?”

“他給我們的,難道不是虛假的希望嗎?”

“鹿丸,你告訴我,如果在粉碎了現有的,讓人看不慣的所有東西後,不出現一個更好的世界,那麽這一切有什麽意義?”

“只會讓這個世界倒退回戰國時代而已。”

“我知道你看不慣村子對於大蛇丸的決定,但是你有更好的,更全面的方法嗎?沒有的話就沒辦法了,這就是最優解,是因為我們的無能所以產生的‘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