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5頁)

哪怕大庭葉藏只不過是一本虛擬故事中的悲劇主人公,我依舊從他的身上看見了阿治的影子,他是另一個世界的阿治,所以我為會他的痛苦絕望和注定的悲劇感到難過。

阿治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麽,但最後又什麽都說不出來,緩了好一會兒後才用極為柔和的眼神無奈地看著我說道:“...所以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小說的悲劇主人公而已,幸子你真是個笨蛋,竟然會對那樣的存在產生情感。”

阿治嘆了口氣,想起自己匆匆翻開,看了個大概的《人間失格》,垂著眼輕聲地說道:“但...嗯,是呢,我也不得不承認,或許他和我很像也說不定。”

“所以,在看見大庭葉藏最後落得那樣的結局時,我也不由得產生了『啊啊,原來如此,我大概也會走向這樣的悲劇之中吧。』的心情。”

我為他的話語感到了難過,不由得開口說道:“不會的,你絕不會走向那樣的悲劇結局之中的。”

聽到我的話,阿治擡起頭來,說:“或許吧。但在那之前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幸子。”

阿治緊緊地盯著我,認真地說道:“你還能夠毫不猶豫地跟我走在一起嗎?幸子,哪怕將來的我會走上像現在這個葉藏一樣的路,哪怕我會因此奪走他人的性命?”

我再次僵住了。

我們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維護的表面的平靜被輕而易舉地打碎了。

阿治擁有一種混沌的本性。善與惡,救人與殺人對阿治來說都沒什麽區別,不如說他的思考與做法反而會更傾向於『惡』。他就是擁有著這樣混沌的本性。

誠然,為了我的話,阿治說不定真的能夠做到戴上面具,一輩子做個好孩子。可阿治實際上對死亡與毀滅還是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近乎狂熱的追求,這是他再壓抑著也沒辦法掩蓋的事情。

哪怕某一天他真的走向了善的一邊,但那肯定也是需要什麽決定性的變化。

並不是說不想像那些美好故事中的母親那樣引導著孩子走向善,而是我很清楚地意識到沒有誰是能夠真正地拯救得了另一個人的,而阿治也不是普通的小孩。

他生來就有這種混沌的本性,並不是我說想束縛住就能夠束縛住的,倘若我強硬地壓抑著阿治,那麽只會導致他走向毀滅罷了。

阿治並不是基本的世界觀都還沒形成的普通小孩,他擁有與我平等甚至遠遠在我之上的靈魂,他非常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而且以阿治的才能與聰慧,他注定過不了平凡的生活,他是生來就要在生與死之間行走的人。

哪怕我再想阻止,終有一日阿治也依舊是要親自踩在黑暗之中的。

倘若我想繼續牽起他的手,我就必須接受這樣的未來。

但與此同時我的腦海中又閃過了冬木市燃燒起來的建築,在死亡與災難面前哀嚎著掙紮著想要活下來的生命。

想要活著是理所當然的吧?在死亡面前,每個生命都太過脆弱了。

我會因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傷,但阿治卻會變成奪走他人性命的一方。

生命是無比沉重的東西,這並不是我討厭吃蘑菇,阿治喜歡吃蘑菇的問題,而是有關一個個活著的生命被迫死去的問題。

哪怕知道自己既然在最開始時選擇牽起阿治的手,那我就不應該再繼續產生任何掙紮,但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像那些閃閃發光又耀眼的人一樣毫不猶豫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我陷入了痛苦的掙紮中。

倘若是其他人的話此刻想必會說些什麽話來使我產生動搖吧?無論是強硬地說:“竟然沒辦法接受我的一切,最開始就不要抓住我的手啊!”又或者是示弱地說:“如果幸子沒辦法繼續接受我,那麽我們就此分開也好。”

無論是說什麽恐怕都會讓我的內心產生波動,讓我連思考也沒辦法思考,只會直接抓起阿治的手說不管什麽都聽他的吧?

沒辦法呀,我就是這樣軟弱又優柔寡斷,別人隨便說點什麽就能動搖選擇的人。

...可阿治他什麽都沒有說,他沒有笑也沒有生氣,只是如空氣那般靜靜地站在那裏注視著我,讓我自己好好地思考。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不會責怪我或埋怨我,只會像現在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就像從一開始就沒與我相遇過那樣。

我...

我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

或許是因為見我久久回答不了他的問題,臉上的痛苦與掙紮反而再加劇,阿治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用極為陌生又冷漠的眼神注視著我。

他的眼底像是隱藏著深不見底的地獄,讓看向他的我無端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所以才說你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阿治冷冰冰地說道:“到現在還對我抱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