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2頁)

“幸子也是這樣嗎?”阿治問道:“把和我相處的每一秒都當做是最後一刻?”

我愣了一下,有些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我還是張了張嘴,用柔和的表情望著他,說:“是啊。”

和阿治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將其當作最後一刻那般珍惜著。我其實很害怕會突然出現什麽意外使得我和阿治不得不分開。

“你會離開我嗎?”阿治冷靜地問道,但他的眼睛卻顯得越發空洞深邃:“因為漸漸地意識到了我的不同之處?察覺到了我其實也沒那麽好?”

“不要這樣說自己,而且我也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離開你的。”我無奈地說道,為阿治突然爆發出來的情緒感到了些許的無措。或許是因為剛剛美月的事情給他帶來了些許沖擊吧。

但是要怎麽說呢...確實,雖然一開始就隱約察覺到了阿治那種混沌的本性,可帶著阿治從津島家一路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裏,我卻更加直觀地意識到了這種混沌。

簡而言之,在這孩子眼中善與惡是沒有分界線的,殺人或拯救對他來說都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更甚至在很多情況下,這孩子會選擇可以稱之為『惡』的冷漠做法。

我也能夠察覺到阿治其實有在盡量壓制這種混沌的本性,因為知道我不會喜歡的。但有的時候這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黑暗面是沒辦法隱藏住的,特別是要瞞住作為家人的我。

說實話,我還沒想好應該怎麽去直面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哪怕阿治憑借自己的才智分析出了一些事情,但我也確實沒有對他坦誠相待——關於我曾經死過而後又重生到芽衣的身上這件事,我並沒有真正地和阿治談起過。

我們都沒有對彼此坦誠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緊握著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樣看似隨時都會輕易破碎的夢。

我和他的聲音都壓得很低很低,因為知曉此處是簡陋的帳篷裏而非隔音良好的房屋。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困擾和猶豫,阿治抿了抿嘴,不再看我,自顧自地蜷縮著閉上了眼。

而我本來想說點什麽,卻因為聽到外面有人說睡覺時不要說話了而閉上了嘴。

望著已經閉著眼、呼吸平緩看上去睡著了的阿治,我在心中嘆了口氣,閉上了眼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無夢。

第二天和江口叔告別後,我帶著阿治再次來到了芽衣家。

看到是我時,芽衣的爸爸高橋先生冷著一張臉,看樣子就像是想把我打出去那樣,可能是因為昨晚美月說了什麽吧,高橋先生看我的眼神已經變得一片陌生。

“你來這裏做什麽?”高橋先生冷著臉問道。

望著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的高橋先生,我在他說話之前打斷了他,說:“我過來是想要來傳達芽衣托付給我的話。”

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的高橋先生沉默了。

因為不想見我而縮在門裏面的美月聽了後不由得走了出來。

望著美月那副帶著一種心如死灰般麻木的表情,我張了張嘴。

“我只是想要來傳達一聲,芽衣臨死時讓我交代的話——”我緊緊地盯著美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對不起,我沒辦法回來了。』”

美月茫然地望著我,輕聲地說:“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呀。”她低頭看向地面,呼喚道:“…芽衣。”

看見這樣的場景,我的內心變得有些沉重。

死亡就是這麽一回事呀,無論生者再怎麽祈禱,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再也沒辦法回來了。

“最近冬木市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如果可以的話至少希望你們能離開這裏。當然,最好也把你們熟悉的人也一起叫上吧。”我想起了心中那份朦朧的不安以及賣藥郎先生的提醒,不由得出聲說道。

紅著眼眶的高橋先生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語氣很不好地說:“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準備搬走了。”

這麽說著,他又下意識地問道:“那你們不走?”

我望著被我牽著手的阿治,說:“我們還要去看櫻花。”

我的心裏還存著昨夜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兩人一起看櫻花時將這個問題給說清楚。

高橋先生搖了搖頭,說: “櫻花的話,冬木市最好的賞櫻點也就是芽衣喜歡去的那個地方最近關門了,要幾天後才開門。”

我想了想,覺得再待幾天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說:“那我和阿治就再等等吧。”

此時的我和阿治都沒有想到的是,我們並沒有等到那一天。

當溢滿了惡意的、如同泥漿一般的東西以仿佛要將世界一切都吞入其中的氣勢撲來時,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