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短短幾息之間,原本可可愛愛的小孩子就這樣在阿米莉婭面前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黑暗精靈狹長的眼眸還帶著些殘留的痛意和恍惚,他眼睫顫了顫,垂眸去看自己攤開的掌心。
蜜色的皮膚下能明顯看到交錯的筋絡,掌骨根根突起,連接到指尖,看著就修長有力,是成年人的手掌。
.....我原來,不是小孩子?
黑暗精靈試探著移動自己的身體,他還有些不適應,動作遲鈍,吃力的緩緩曲起腿,輕輕靠在墻上。
冰冷的觸感驚醒了他迷蒙的大腦,他突然發現那個女人離自己很近,近到他足以聞到她身上的氣息。
光明、濃厚、帶著刺鼻的讓他惡心的味道。
精靈立刻厭惡的捂住鼻子,繃緊身體,警惕的看向那個女人。
好臭。太臭了。
隨著身體的變大,他的五感似乎更加敏銳,此前只是有些受不了的味道,現在熏得精靈幾乎要窒息了。
阿米莉婭看到他痛苦難忍的表情,以為他還在疼,傾身過去問他:“到底是哪裏疼?頭嗎?”
“你別過來!”
黑暗精靈不停的往後退,那雙狹長冷漠的血眸裏甚至帶了些驚恐,可惜床就這麽大,他貼在墻上,屏住呼吸,那個女人嬌柔可人的面容近距離倒映在視野中。
雙方的呼吸都停滯了。
阿米莉婭先是被精靈俊美到不似真人的容貌驚了一驚,隨後,她盯著那雙深邃看不清情緒的眼睛,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騎士長找不到氣息的去向,會不會是因為,她把人帶走了?
魔法生物在受到重傷瀕臨死亡時,可能會回溯到幼崽時期來減緩能量的流失,但這種情況極少發生,她也只是在書中瞄過一眼,知道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在看到地上躺著的小小精靈時,阿米莉婭萬萬沒想到那其實是一只成年的黑暗精靈,是一只具備了殺死無數人類的力量的精靈。
阿米莉婭突然站直了身體。
她心緒紛亂,放在身後的手微微顫抖,沒有去看精靈的眼睛,含糊的說了一聲“我有點事,先出去了”,便快步走出了地下室。
她的思緒不由轉到了那天瞥見的場景。
那些逝去的生命,也許是別人的父母、妻子、丈夫、孩子,是別人心愛的寶物,就這樣無辜而痛苦的死在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屠殺中。
而兇手可能會在她的庇護下安然的逃出生天,在未來的某一天,繼續犯下這樣的罪行。
想到這裏,阿米莉婭的心就亂了。
不管怎麽樣,她要先確定一下他她的猜測是不是真的,然後再決定如何對待地下室裏的這只黑暗精靈。
如果他真的和那場屠殺有關....
阿米莉婭冷下眼眸,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這麽一個窮兇極惡的人離開。
與此同時,地下室裏。
黑暗精靈保持著靠著墻的姿勢,少女輕盈而急躁的腳步聲在他耳際回響,由近及遠,伴隨著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在他頭頂上來回打轉,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細碎的灰塵隨著少女的腳步聲落下來,紛紛揚揚灑在地面。
他闔上眼眸,若隱若現的燭火落在他側臉上,更加襯托出了他富有攻擊性的桀驁俊美。
良久,精靈削薄的唇瓣微微勾起,泄出一聲譏誚的冷哼。
下午時分,夏天的溫度不再像中午那般炎熱,而是帶了些徐徐的涼風,從繁密的樹林中穿過。
阿米莉亞正在去巡查隊的路上。
她想去問一下騎士長案子的進展,正好路過一個十字路口,寬大廣闊的廣場上有一群金發碧眼的小少年被講師帶著講課。
幾句碎言被風帶到了她的耳邊。
“如何識別一名女巫?”
“如果被告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麽她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馬腳。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靜,那麽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女巫們慣於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一個不幸的婦女在受刑使因痛苦不堪地轉眼睛,這意味著她正用眼睛來尋找她的魔鬼;而如果她眼神呆滯,這意味著她看見了自己的魔鬼,並正看著他。
如果她發現有力量挺得住酷刑,這意味著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著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泄露秘密。”①
阿米莉婭微微側過頭去,少年少女們正圍在講師身旁,認真的聽他講課,時不時點頭露出信服的表情,有個別積極的甚至在記筆記。
這是下一屆的聖徒正在上課。
阿米莉亞也曾經上過這種課,甚至還要把這些話背下來以應付考試。
這些邏輯不通的話就這樣一屆又一屆汙染著聖徒,讓他們失去自己的理智和判斷力,狂熱的信仰光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