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許肆月飛往海城的航班是上午九點, 顧雪沉知道她定了早六點的鬧鐘,在她身邊蜷到還剩下最後十分鐘時,他才撐起身,拿起被自己扯壞的枕頭, 安安靜靜離開臥室。

他起初幾步有些踉蹌, 走到門外靠著墻穩了片刻, 慢慢回到自己房間,站在鏡子前。

裏面映著的人過份蒼白, 眼角還殘存著赤紅, 嘴唇上有幹涸的血跡,狼狽又頹唐,他低頭看看右臂,幾個咬進肉裏的牙印太刺眼, 穿長袖的上衣才能擋住, 但如果動作太親近, 也可能被發現。

這幅樣子,不能去機場送肆月了。

顧雪沉對著鏡子笑了一下。

難得他的臉和身體能被她喜歡,要是連這一點優勢都沒了, 該怎麽辦。

許肆月被鬧鐘吵醒的時候下意識往身邊摸, 撲了空, 但床單的觸感有些不對。

她睜開眼,馬上發現枕頭沒了,掀開被子一看,倒沒什麽明顯異常,可摸上去總覺得泛潮,好像灑了水似的。

總不能是汗吧,應該是老公一大早洗了個澡?沒擦幹就躺回來了?那幹嘛不等她醒來就走, 還把枕頭也給沒收了。

許肆月精力充沛爬起來去找顧雪沉,她不放心他的身體,再說即將分開好幾天,臨行前她還想使勁兒膩歪膩歪。

二樓哪哪都是空的,她喊了幾聲也沒人應,匆匆跑下樓,阿姨已經在做早餐了,見她出現,忙上前拉著她的手上下看看,抹著淚說:“傷得不重就好,你們倆可擔心死我了。”

阿姨嘆氣:“顧總一大早已經去公司了,讓我跟你說一聲,待會兒喬助理過來送你去機場。”

許肆月摟樓阿姨的肩安慰,隨後泄氣地趴在餐桌上。

又走了,真的那麽忙嗎,都不讓她多看幾眼。

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告白的準備,可剛過完的三天明明恨不得燒化了融成一體,一回到家裏,他又若即若離了,她心裏還是會難過。

越是愛他,越受不了冷落。

她真想知道顧雪沉心底那個最嚴重的症結到底在哪。

阿姨邊端早餐,邊溫柔地哄她:“別瞎想,我照看顧總飲食這幾年,他性子一直這麽冷,只有對你才不一樣,雖然嘴上不怎麽說,但他多疼你啊,有時候你看不出來,我可看得真真的。”

許肆月想起什麽,忽然坐直,拉住她問:“阿姨,雪沉家裏的事……你知道什麽嗎?”

阿姨搖頭:“我從來沒聽說過他家裏人,他總是孤孤單單一個,逢年過節就更可憐了,我也要回家陪丈夫孩子,這麽大的房子,就他自己。”

許肆月咽下喉中的苦澀,又問:“他小時候的事,也從來沒提過?”

“顧總本來就是個內斂的人,習慣自己解決問題,什麽事都壓著不說,”阿姨一臉心疼,“隱私的事更不可能隨便跟我講了,除了你,沒有誰能靠近他心裏。”

她摸了下許肆月的頭發:“依我看,顧總以前肯定過得特別不好,獨立的小孩兒之所以獨立,是因為沒人疼,沒人照顧,也沒有家可以回,只有受寵的小孩兒才會對人哭鬧傾訴。”

許肆月垂下眼睛。

雪沉是不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疼愛。

就連她那些劣跡斑斑的前科,現在也不夠格做一個讓他信任和依賴的人。

她很想知道雪沉家裏的情況,他從小到大究竟經歷過什麽,她想把那些傷都治好,但現在逼著雪沉去說,顯然傷害大於安撫。

要是換成別的渠道……

許肆月擰眉。

她目前只是個小小的設計師,沒有什麽可以調查過去的人脈,能問的人也太有限,再不濟只能找私家偵探,可用這方法去查自己老公,未免太猥瑣了,她做不來。

許肆月拍拍臉頰,努力振作精神。

不搞那些復雜的了,等從海城回來,她認認真真跟雪沉表白,把感情說清楚,等他解開心結再慢慢問以前的事也不晚。

喬禦七點半來瑾園接許肆月,等她上車,先給了她一個包裝好的盒子:“太太,顧總忙,他讓我給你的。”

許肆月好奇接過來,拆開一看,竟然是個只有保溫杯那麽高的小機器人,外形跟阿十很像,但因為縮小了,顯得更萌。

機器人被她打開開關後,自動掃描虹膜認主,一開口,電子小奶音甜到爆:“主人,我是小阿十,負責隨時隨地陪你,你把我裝包裏,不需要我的時候我絕對不吵。”

許肆月笑出來,戳戳它的頭:“我已經有大阿十了,跟它比,你有什麽進步?”

小阿十耳朵動了動,誠懇說:“我嘴甜。”

許肆月愛不釋手把它捧起來,睨著它說:“給我聽聽,到底多甜,不甜就不帶你走。”

深藍科技十六樓的辦公室裏,顧雪沉吃完最大劑量的藥,望著落地窗外的晨光,微合著眼,唇邊含一點點笑,對著接收終端,緩慢地低聲說:“我的主人全世界最漂亮,初春枝頭的花苞,盛夏河裏淌過的水,深秋掉到肩膀上的落葉,凜冬裏落下來的雪,無論哪個,都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