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動怒

柳長寧拎著一包油紙袋從包子鋪走出來。

夜色漸暗。

方才尚是熱鬧的坊市, 這會兒人影零落。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 擡腳往平窯坊的街巷走去。

因為答應了那叫勝子的小女娃, 要將包子送入明德長帝卿的手中。

右手拎著紙袋泛著熱氣兒,敞開的紙袋裝著兩只比巴掌還要大兩分的湯汁包。

想來與那人一人一個,必是不會浪費。

柳長寧杏眸微眯, 腦海中滑過一對暈紅的耳垂,茶色的眸暗了三分。

只可惜, 沒走幾步,身前的路便被一輛七彩華蓋翠帷馬車給阻了道兒。

車婦勒緊馬繩, 駿馬發出一聲撕鳴聲。

“前方可是柳會元,我家王君有請您嵐湘酒樓一敘。”

馬婦翻身下馬, 垂首恭敬道,見身前的白衣女君並沒有答話。

她解下腰間的腰牌, 垂頭遞上前:“此乃我家王君的腰牌, 請女君隨奴才走一遭。”

“你家主子可有交代,我若不去,會如何?”柳長寧的視線落在馬婦的發旋兒上,眸中滑過一抹了然之色,不動聲色的問道。

馬婦低垂的頭埋的更狠,將出府前王君的話,不漏一字的復述:“王君說, 您定是會去的……”

柳長寧眯著眼,摸了摸紙袋的余溫。

猶豫了一瞬,轉身,返回包子鋪,將手中的油紙袋遞給中年男子。

“店家,麻煩您將這兩個包子送至明德長帝卿府。嗯……”

她頓了頓,似是不放心。從懷中掏出一方疊的規整的布帕,塞入中年男子的手中,叮囑道:“倘若守門侍衛趕你走,你將此布帕呈上,自有人接了你手中的包子。”

中年男子低眸,手中的麻布方帕,卷邊泛黃,布料粗糙,雖表面幹燥,卻被人漿洗過多次,呈現灰黃色。

方帕右側繡一根歪歪扭扭的青竹,線團雜亂,針腳重復疊加,將這塊方布帕襯托的愈發寒磣。

倘若不是對面氣度不凡的女君拿出此物,楊家夫郎便要以為是哪家孩童拿來玩兒的破布。

他擡起頭,看著麻布方帕欲言又止。忍不住多了句嘴:“……公子的身份您想必知道,這……這塊布帕如何能令守衛……”

柳長寧眼底蔓著絲笑:“去吧,此乃公子之物……嗯,托店家幫在下帶句話。青竹刺繡實則並不能提現其傲骨。畫在宣紙上,方有其氣節。下次若想留念,畫幅畫便是,刺繡傷手亦傷眼。”

她交代完,這才隨馬婦轉身離開。

手帕是昨日橫梁“歹人”掉落之物,原是想一並歸還的……眼下卻是被人阻了路。

她唇角抿著絲淡笑,腦海中閃過他暗紅錦緞長衫下的雙手,骨節分明,指腹圓潤,動情時會微微顫抖,蜷曲成一團……那樣一雙精致的手,適合紅袖添香,亦或攀在她的肩頭……

柳長寧眼底的暗色又重了幾分,與這漸暗的夜色融為一體。

今夜這空氣都透著股誘惑的味道,她心底無端生出了欲,對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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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湘酒樓,二樓雅間

柳長寧坐在窗口不遠處的方凳上,天色漸黑,一輪彎月高懸。月色下,兩排街道上只零星可見幾個人影。

雅間兩根粗長的炳燭照明。

身前八仙桌上,擺了一桌菜肴,吉祥如意卷、雞絲蟄頭、酒醉鴨肝……

旌寰夾了快西湖醋魚,長筷熟稔的分離著魚肉。燭光下,他眼底含著絲笑:“這家店的醋魚最是美味,魚肉細膩,味道酸甜適中,應是合你的口味……”

他邊說,手上的動作並未停,青瓷花金邊瓷碗內魚脊梁刺已被剔除。

他雙手夾著,慢條斯理的剝開魚肉中根根軟刺。

見對坐的女子置若罔聞,他也不著惱,兀自殷殷切切笑道:“你性子淡,素來嫌麻煩,待我將刺給你挑出來可好……”

柳長寧倏然轉回頭,她定定的看向對坐的“女子”。

她身著靚藍色綾鍛闊袖蟒袍,滿頭烏發盤繞在腦後,被一支赤金點翠珠釵點綴。

丹鳳眼、豐唇,笑的時候一頭的珠翠搖搖曳曳,燭光下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你是誰?”

旌寰放下手中的竹筷,不慌不忙的起身,他慢條斯理的走至柳長寧的身前。

噗嗤笑出聲:“蒼雲今夜能至此地,何須多此一問?絹帕上的彼岸花可好看?徒兒以為青竹與彼岸花在一起方能相得益彰。”

柳長寧“刷”起身,圓凳晃蕩,隨著她大幅度的起身動作,歪倒在地,發出“滋啦”的響聲。

她的個頭比朱翠花挽鬢的旌寰高出小半個頭蓋,此刻站起身,通聲冷冽的氣勢襲來,迫的旌寰退後一步。

柳長寧卻沒有給他後退的機會,因了他提起了師弟!強X是她此生最不能容忍的罪行……罪魁禍首,卻以此當成笑柄!

心頭怒不可抑,面上卻不顯。柳長寧一步步向前,將旌寰逼退至墻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