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空中下著小雨, 一下一下拍打在馬車雕刻精致的車欄上。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傳來, 柳長寧緩緩睜開眼。

體內迷藥已是褪去了大半,可頭腦依舊有些昏沉。

柳長寧強撐著身子走出貢院龍門,遠遠看見賈子雲, 對她使了個顏色, 這才大庭廣眾虛弱的撅了過去。

哪裏知道, 接住自己的不是好友,卻是熟悉的、滿是松柏清香的男子。

他身量頎長, 懷抱寬闊而溫暖。

她便也覺得更困。

倘若不是那人雙手顫抖, 聲音惶急,她此刻便真的打算躺在他馥雅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柳長寧使了全身的力氣, 強撐開眼皮, 入目的是紅衣男子滿是擔憂的神色。她愣怔了片刻, 伸出手, 覆在他玉白的臉頰旁, 溫聲安撫道:“別擔心……

連續睡了八日,除去中途在考棚睡醒用過幾塊糕點, 腹中空空如也, 考棚環境極差。她雖睡著,卻也並不能安心。身心疲憊。

柳長寧此刻其實沒多大力氣說話。

頭枕在身邊男子的懷中,鼻端是好穩聞的松柏清香。耳朵貼合在他的胸口,能聽見他一聲聲綿長的心跳聲。

柳長寧費力的彎了彎唇,與他打了聲招呼。

殘留的迷藥發揮作用, 她覆蓋於那人臉上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眼皮合上,再次睡了過去。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柳長寧想,待她醒來,許是要與他好生談談往後成親之事。

自那日紅燭帳暖,一夜纏綿後。

他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第三日回了金陵城,便動身前往膠東處理私鹽泛濫的案子。

兩人幾月未見,那一夜她卻終究沒能給他一個說法。

娶他不是一時興起,不僅因了心中熟悉的聲音。更多的是,自那一夜後,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幾輩子為人,唯一能容忍的男子,只有裴子淵一人。唯一能近她身的男子,亦只有他一人。

那人身上所有的性格,俱不符合她對男子的審美,可她卻本能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的跋扈與張揚。

柳長寧不通情愛,她甚至至今無法弄清楚,自己對他是否有愛。

可是無疑與他在一起,她心中有隱隱歡喜,哪怕只有一絲,比不過畫本裏的刻骨銘心。但對於無情道老祖來說,這份細微的動心,比登天更不易。

所以她得娶他,在他願意嫁給她的前提下,將這種喜歡保存下來,逐漸加深。直到相濡以沫,刻骨銘心。

她給了他幾個月的時間思考,從那一夜被她奪了身子的震驚中冷靜下來。

他心中雖另有所愛,但那畢竟已成了死人。

那一夜,她能感覺到他應也是歡喜而享受。倘若他願意放下心防,接受她。她願意為他試一試,慢慢學著去愛,給他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許諾。

裴元紹神色惶急,那人說了句安撫的話。

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她的眼睛再次合上,一雙手垂落在車板上,他抱著她的身子不由抖得更狠。

低頭,懷中的女子,面色慘白,唇角幹裂。

裴元紹眯著眼,沖著車外的馬車怒聲吼道:“快,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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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穿過坊市,一路長驅直入,在明德長帝卿府後門停下。

車外下著小雨,裴元紹將身上的大氅取下,裹在懷中女子的身上,抱著她躍下馬車。

紅蓮撐著油紙傘迎了上來,卻被主子惶急的眼神給驚訝的愣在原地。

紅衣墨發的男子,懷中抱著一位女君,她窩在他的懷中,看不清面容,只覺她身姿纖長,體態優美。

窩在殿下懷中,他垂落的發絲與她的發絲糾纏在一起,仿若一幅唯美的畫卷。

“參見……殿……”

紅蓮掩飾住心內震驚,跪身行禮。

卻不料紅衣男子早已越過她,飛快的行至遊廊口。

“將萬郎中叫入府中,快!”

他急促的吩咐道,行走的步子不了絲毫停頓。大步跨出台階,幾個躍身,已是向內院竄去。

紅蓮起身,對著空蕩蕩的長廊迎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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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紹抱著懷中的女子,一腳踹開內室木門。

打橫將她放置在床榻上,屋內伺候的一應宮侍皆被他一記陰鷙的眼神趕出門外。

床榻上的女子,眼睛緊閉,眉目舒展,卷翹的長睫緊緊的合上,眼瞼下投上一層深深的暗影。

本是睡的極為安穩,可因了屋內燒有地龍,溫度頗高,她的身後尚背著從貢院帶出來的包袱。

頭上很快生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裴元邵蹙眉,蹲在床榻側,輕手輕腳的解開她後背的包袱。

指腹觸在她胸前的活結之上,不停的打著哆嗦。

他閉了閉眼,別開視線,小心翼翼的避開那兩片綿軟,手指遲鈍的與包袱活結做著鬥爭。

他玉白色的耳廓處染上一絲極淺的緋色,沿著耳根一路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