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倒夜香(二)

裴元紹身體微僵,他眨了眨眼,慢半拍的垂頭,手中火紅色的長鞭尾端此時正被人反手握著。

視線順著她細瘦的手腕往上移動,入眼便是她那張冷漠的臉。

額頭突突的跳,心中的怒火糅雜著說不清楚的失控感,令他反應遲鈍了半拍,耳邊來回響起對面之人毫不留情面的斥責。

裴元紹捏緊長鞭,眯上眼。

左手攏在袖口內,五指成拳,指尖深陷,刺痛方讓他從震怒中找回半分理智。

他立在原地,墨眸晦澀難明。怒極反笑,方才如劍一般出鞘的氣勢緩緩退散。

殷紅的菱唇微勾,一身的冷意褪去,瞬間換了副神色。

松開手中的長鞭,裴元紹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之人。

上前兩步,外衫松松垮垮罩在他的身上,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動作幅度過大,外衫便褪了幾分,露出白皙光潔的脖頸。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身上松木的香味兒直直撲入柳長寧的鼻端。

她雙手抱胸,眼中布滿厭煩之色。此人打架不成,還想勾引!

裴元紹此時正怒火中燒,面上不顯,唇角的笑容卻越咧越大。

村女那方面不行,且據他幾日觀察,她恐害怕男子!

呵!

他啐了毒的眼睛流光一閃,魅惑的沖著她勾唇,夕陽下,當真美的驚心動魄。

他擡手,素白修長的指尖纏繞著垂落的墨發。

舉手投足俱是蠱惑。

低頭,俯身,唇頓在她的耳廓處,濕熱的氣息噴灑而出,聲音有著他刻意處理過的低啞:“不要,奴家聽妻主的!”

沙啞的男音被強行轉換成了矯揉造作之音,柳長寧裸露在外的皮膚,生出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連退兩步,技巧性的避開他越來越近的身子。

對面之人卻仿佛沒了骨頭一般,作勢又要撲過來。

硬的不行,要靠色you?無恥!

柳長寧三世為人,從沒遇過男人娘娘唧唧的往她身上湊的行為,身上惡寒陣陣。

被逼迫的無法,矮身飛快跨入柴房,眼疾手快“啪”的一聲將妖精附體的人關在了門外。

媽蛋!這人是故意的!浪,蕩!

門外傳來那人低低沉沉的笑,笑聲越來越大,顯是刻意為之。

柳長寧靠在門上,忍無可忍,以往冷淡事不關己的的神色徹底裂開,冷聲公事公辦:“滾吧!燒飯,除糞。本分事情若是沒做好,即使對簿公堂,你這等夫郎,我也是不想留了。”

說完再不搭理屋外之人,堂堂無情道老祖,第一次被人氣的束手無策,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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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寧在柴房內呆了半個時辰,天色便徹底的暗了下來,她往灶房走去。

鍋內雖沒有飯菜,卻熱著三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柳長寧眯著眼,拿起肉包子,往嘴裏喂。

她素來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便宜夫郎雖行為浪蕩,但是他很聰明,明白她容忍的底線。

今日他二人盡管爭鋒相對,卻大抵也只是互相試探,沒有誰真正的討的了好。他願退一步,便各自安好。

肉包子比那人做的飯好吃的多,皮薄餡兒多,咬上一口,竟然還有濃郁的湯汁溢出。

柳長寧咬破皮,狠狠的吸了一口湯汁,滿足的眯了眯眼。方才積壓的怒火煙消雲散。

吃完三個肉包,她擡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茅房,屋外天色已變成灰色,茅房處隱約放了幾只木桶,遠遠嗅去,鼻端的臭味少了幾分。

料想那人聽話的去除糞,柳長寧眉眼彎彎。

挑糞這事兒,她是真的不願做。

倘若被便宜夫郎惡心一把能換來他去挑糞,那此種買賣也算值當了。

想極此,柳長寧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唇角弧度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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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樵村,夕陽西下,村內的大婦們,紛紛扛起鋤頭,往家走。

鄉間小道上,此時尚算熱鬧,大婦們一前一後,有說有笑。

正閑話家常間,卻看見前方的岔道上,一紅衣男子正挑著擔子,扁擔兩頭掛著兩桶糞桶,臭味撲鼻而來。

仔細看來,越走越近的分明是,村西頭柳家那蕩夫郎。

幾乎所有見到他的的人,臉上俱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柳家夫郎,你挑糞呐!”

“元邵,往日這挑糞之事不是你家妻主所做……今日如何是你?”

“這挑糞桶之事兒啊,還須得女人來,你一個小哥兒,如何能幹這等事兒。”

……

眾人七嘴八舌的問。

卻見紅衣男子垂著頭,聲音透著兩分委屈:“妻主前些時日差點暈倒在地裏,如今體力大不如以往,明行無法,家中活計總歸要有人做,是以……”

他欲言又止,半遮半掩。

旁人見他那神色,便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西樵村莊戶們本就民風淳樸,雖覺他往日品行出格了些,但今日見他一小哥兒,竟然挑起糞桶,竟覺得此人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