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不行

裴元邵接過宣紙,低頭,一眼便見著宣紙上的大字,唇角的笑意倏然僵在臉上。

他顫著手,指腹緊緊的捏住宣紙邊沿。

沒時間仔細閱覽宣紙上的內容,一雙墨眸定在宣紙中規整漂亮的字體上,暗藏機鋒。

對面之人嘴唇一張一合,他竟一個字也未聽清楚。

滿胸腔的震撼,浮於眼中。上半身僵直的端坐於木椅之上。

村婦柳長寧……她會寫字?

宣紙上的字體,柳體楷書,字體骨力遒勁,結體嚴謹,風骨自成一派。若非刻苦鉆研,普通人寫不出這樣的字來。

裴元紹仰頭,凝著近在眼前臉色蠟黃的女人,手指宣紙,顫聲問:“此字乃妻主親手所書?”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與她對視,桃花眼內泛著絲不易察覺的波光。倘若她會識字,且字跡有如此高的造詣,那她會不會是三年後學富五車,治世之才的柳丞相?

畢竟歷史上大器晚成的朝臣不在少數,前朝範太夫,而立之年讀書識字,五十之齡成三朝元老。

那麽她會不會也是大器晚成?

亦或往日的平庸僅是假象,她任勞任怨,予取予求,步步退讓同他一樣,僅是偽裝。

只是為了在她那大姨一家極品親戚面前,迫不得已藏拙。

裴元紹自動腦補陰謀論後,心緒震蕩,連唇邊的笑也懶於維持。他直起身,撫平身上的褶皺,略顯緊張的站立於她身前,等她答話。

柳長寧抿唇,她狐疑的覷了他一眼。

此人如小說中描述的一般聰明,一眼便看出了休書字跡的端倪。

以色事人,又心機重重。

心思重,演技佳。女子在他眼中或許僅只是一枚攀附而上的工具,物盡其用後,便會毫不留情扔掉。

她雖然不知道原主身上有何特質值得他攀附而上,卻明白倘若原主當真是一位才貌雙全之輩,這喜惹事生非的哥兒,便更不會輕易放手。

現在這回兒提出和離,如何也不能有半分差池。

畢竟她得改善這具身體的體質,每日吸取日月精華,強身健體,這容貌,也必會逐漸改變。

倘若便宜夫郎一直住在她家,朝夕相處,則恐露出馬腳。

好在她素來做事謹慎。

對付這種潘金蓮式白蓮花,不能過於打眼,原主矮矬窮,她穿來便更不會自露馬腳。

寫字?

呵呵,無情道道祖柳長寧的字跡比這可要好太多。

柳長寧眸光一閃,她慢條斯理的找了張木凳,坐了下去。

指了指不遠處桌案上累著的一沓字帖,漫不經心的道:“你房內書桌上有本休書的字帖,我找來用宣紙拓了一份,算是我親筆所提,你看看寫的內容對不對?”

裴元紹顫抖的手微頓,他將手中的宣紙拿起來,認真看了一遍。

唇角的笑意僵在臉上,仔細看休書的內容,休離人的姓名尚沒有更改,與那字帖範本上的一模一樣。

確是那本《休書》範本無疑。

前幾日托人買回這些字帖,因了所托之人乃村東頭秀才王玉翠,對他一見傾心,二見傾情。

書呆子認真,央求著要上門娶他。為了讓他家妻主盡快將他休離,特特在一摞字帖裏,夾雜了這本休書範本字帖。囑他將之交給自家妻主,讓她寫和離書。

記起來這档子事兒,裴元紹眼神復雜,空歡喜一場,他面上忽青忽白,神色並不好看。

沉默了好半晌。

方才只顧著激動宣紙上的字跡,這會兒回過神兒來,才後知後覺的明白,此刻眼前這村女鐵了心將他休離。

他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墨色的眼中多了絲厲色。

即使她不是她,現如今局已布好,這份休書他必定不會接。

正廳內,紅衣男子腰板挺直,雙腿筆直而立,整個背脊曲線凸顯出完美比例,沒有往日的松松懶懶,一眼看來,端的是坐如松站如竹。

只可惜,這份端莊只維持了半刻鐘的時辰。便如曇花一現,消失無蹤。

他回過神兒來,桃花眼眼含秋水,側頭,殷紅的唇色便如盛開的牡丹,張合之際,便又是一番誘人之勢,他啞聲問:“妻主大人……可否告知,為何會突然休離賤侍?”

柳長寧覷了他那妖妖嬈嬈的樣子,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她擡手,用袖口抹了把頭上沁出的汗水。身子弱,說了一會兒話,這具身體通身的虛汗便止也止不住。

解決完眼前的麻煩,料理身體須得刻不容緩。

想著好聚好散,柳長寧別開視線,難得語氣稍稍和緩的解釋道:“和離之事兒確有些突然,昨日耕種之時,不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醒來,姨們紛紛勸說,我才恍然明白,夫郎你乃絕色之姿,屈居我家這破茅房內,委實委屈了你,是以今日特特臨摹這一紙休夫,放你自由?你難道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