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第2/3頁)

法陣之中再度出現了一只鮮血淋漓的手臂,那手臂掙紮了一下,仿佛被誰從身後推了一把,終於現出整個身形。那人傷痕累累,渾身浴血,從頭到腳糊著各種妖獸和自己血液,幾乎分辨不出面目。

“長歌,是長歌,蕭師弟!”

岑千山站在一旁,死死盯著那明亮的法陣。出來了一個人,不是她。又出來一個人,還不是她。

周圍的人歡喜地接到自己的同伴,緊鑼密鼓地開始照顧治療。

法陣一時寂靜下來,明晃晃地靜默在那裏,沒有出現任何動靜。

岑千山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指,這種感覺就像是溺水,比起剛剛被天魔的化身掐住脖頸的時刻更讓他窒息。

那蜻蜓點水般一掠而過的觸感,還清晰停留在唇端。天塌地陷地戰鬥中,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心底升起一種無端的畏懼,害怕這份幸福只是來至於自己的妄想,害怕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擁有這樣的快樂。

上天未必會對自己這樣慈悲,肯賜予他這般真實的快樂。

你看,師尊還沒有出來,她怎麽還不出來?

快要沖出胸口的幸福感和無名的恐懼混雜在一起,他像是一條被放入油鍋裏的魚,正在被反復兩面煎烤。

直至那法陣終於遲遲亮起光芒,一個熟悉的面孔在光芒中出現。那人一從陣法中出現,目光便立刻搜尋到自己,沖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

她被自己的同門師姐抱住了,透過師姐的肩膀對自己笑。笑容裏有罕見的羞澀和一點甜,卻沒有任何回避,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岑千山倍受折磨的落難時刻才終於結束,新鮮的空氣通進心肺,他重新活了過來。扶著道路邊的石墻,慢慢地在地面上坐下。

各種感知又重新回歸到身軀,身體各處都很疼,那個天魔的分|身十分厲害,能在遠距離之外,操控無形之手傷人臟府。他的喉嚨火辣辣地疼,腹部也疼地厲害。

疼痛意味著真實。一切都是真的。

不遠處那些人重新迎回夥伴,喧雜吵鬧,忙忙碌碌。

岑千山坐在墻邊,眼裏看著那份熱鬧,似乎也不覺得那麽刺眼難受了。

“傷得不輕呢,我給你上點藥吧。”那個人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理所當然地查看他的傷勢,揭開衣領,清除血汙,指腹沾了膏藥,塗抹在他敏感的脖頸上。隨著冰冷的觸感推過,火辣辣的刺痛就被驅散了。她還湊近了,輕輕吹氣。那微涼的氣息拂過脖頸,穿心透骨,勾出了塵封多年的眷念,撫慰了傷痕累累的身心。

是了,我又和從前一般,是一個受傷了也有人管的人了。

穆雪用靈力燒開了一壺熱水,正準備提下來。

小千機一瘸一拐地過來,舉起僅剩的一只手,“我……我幫您提吧?”

穆雪笑了,把它捧了起來,查看它殘缺了的肢體,“不用了,你自己都受傷了。一會忙完了,我給你修復。保證給你修得亮閃閃的,比原來還利索。”

她順手就把小千機放在自己的肩頭,將那壺水提起來,端著向岑千山走去。

坐在穆雪的肩頭,千機的視野隨著穆雪前進的腳步而起伏,明明是第一次坐在這裏,卻莫名有一種好懷念的感覺。穆大家親吻主人那一下的時候,它也正好坐在主人的肩膀上,看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當時,主人心底那份強烈的沖擊感,如同電流一般不可抑制地傳感過來。

他不明白,此刻主人為什麽不跳起來,抱著穆大家轉兩個圈。

明明那樣地高興,卻只是這樣沉默地坐著,穆大家又怎麽能明白他的心意呢。

幸好他還有自己。

“以前主人受傷的時候從來沒有人管過他。”千機比劃著小小的手臂對穆雪說,“他自己也不管。有時候一回到家,就倒在院子裏動不了了。如果我有力氣,就還能把他拖到床上去。如果我也壞了,我們兩個就只能在雪地裏,躺到誰先恢復一點靈氣為止。”

它轉過小小的眼睛看穆雪,這位傳聞中的無情雪,沉默著端著水壺向前走,分辨不出是否有為自己的說辭所打動,

興奮中的千機全力運轉小小的機械大腦,搜尋組織出他認為此刻最恰當的說詞。

“你既然已經親了他,就應該對他負起責任。”千機細長的手臂圍成一個圈,“他辛苦了很長時間,請你多抱抱他吧。”

托著他走路的無情雪騰出一只手來,在它的腦袋上摸了摸,“謝謝你,你也辛苦了。”

千機的機械手臂反應慢了半拍,才伸手捂住了腦袋。

哎呀,好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好熟悉,似乎曾經被這樣的手摸過無數次呢。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著。

穆雪在岑千山的身前蹲下,遞給他一杯溫水和丹藥。

她看著岑千山接過水杯,低頭服藥。杯子握在他修長的手指中,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俊秀的眉目,那纖長的睫毛在水霧中眨了眨,避開了她視線,白皙的耳垂已經悄悄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