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第2/2頁)

而長長的石粱幾乎還有一半的路程沒有走完。

穆雪開始飛奔,做好了承受痛苦的準備,一雙手臂從後面伸過來,把她圈進了自己的懷中。

岑千山彎著腰,把小小的穆雪護在自己的懷裏,腐蝕性極強的酸雨打在他的頭上,肩膀,脊背,冒起了一縷縷的青煙。卻沒有一滴能濺到懷中之人的身上。

最開始,他調動體內稀薄的靈力相抗,還能在石粱上迅速飛奔。隨著身上冒起的一縷縷煙霧漸濃,他的腳步也就漸漸慢了下來。

他佝僂著脊背,抱著穆雪,後背濃煙滾滾,慢慢地走在鋪天蓋地的雨幕中。

穆雪被那雙手臂緊緊箍在懷中,動彈不得,昂起頭的角度只能看見岑千山低垂在自己頭頂上的面孔越變越蒼白。

她雖然看不見外面的情形,但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麽,焦急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不要緊的。”岑千山看著她,緩緩沖她露出了一點笑容,“左右都要淋雨,能少淋一個人,不是更好嗎?”

他慢慢地向前走著,仿佛只是抱著穆雪在雨中散步一般。

邊走邊輕聲說話,那話語像說給懷中的穆雪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師父,那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小的時候,她就時常這樣把我抱在懷中,在大雪天裏護著我,慢慢地走回家。”

穆雪在他的懷中,擡著頭一直看著眼前的人。那人額角貼著濕漉的鬢發,眼波迷蒙著霧氣,似乎已經陷入一種不太清醒的狀態。但他依然用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護著自己,一步一挨,走在淅瀝瀝的大雨中。

“有一次,我發起了高燒,就像是現在這樣,渾身又熱有疼。”他有些迷糊地說著話,“我以為她會把我丟棄。可是她那樣小心地抱著我,把我護在懷裏,走在大雪中,都沒讓一片雪花落在我的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一個可以被守著護著的生命。不是一個沒人要的雜種,也不是一塊任人隨意虐打的抹布。”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她。哪怕她不要我了,哪怕她只對著別人笑,都沒事。只要能遠遠看上她一眼……我就很幸福。”

他的眼波中氤氳著秋水,低頭述說著深情款款的情話。

你根不知道我有多愛她。

我愛她。

一直愛著她。

即便是鐵石心腸,被這樣百轉千回的秋水泡著,都免不了泡得軟了。

學會了心疼,會愧疚,會有了那麽一點點想要回應他的沖動。

終於走到了石粱的盡頭,雨幕的邊緣。岑千山把穆雪放在芳草依依的土地上,自己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穆雪幾乎不忍看他被腐蝕得傷痕累累的身軀。咬著牙把他安置到幹燥無雨的草地,給他服藥,為他處理傷口。

“沒事,就是皮肉傷而已。”岑千山笑著安慰她,“我歇一會,很快就好了。”

明明這麽辛苦,他最近卻變得這般愛笑。

穆雪當然知道,如果不是為了護著她,岑千山即便會受傷,也絕不可能傷得這麽重。而自己如果單獨通過,即便絞盡腦汁,也不可能如此完好無損。

“你好好在這裏歇著,我到無盡池去看看。你想要的是什麽,我去給你取回來。”她小心地問岑千山,但她也不確定這麽重要的事情,以如今的身份小山會不會願意告訴自己。

“如果可以,幫我摘一朵碧落九轉黑蓮。”岑千山卻很隨意地開口說了出來,“若是拿不到,也不必勉強。如今,此物對我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他淡淡合上眼,不再看著穆雪。

仿佛剛剛雨中深情款款,傾述忠腸的人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