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沈倩坐在旁邊,驚訝得眼睛直眨。

她想著,沈家雖然也算北城大家族,但家裏人大多從政從軍,最講究低調清廉,像這樣一擲千金的機會可還真是不多。

秦局長飯後本來還準備給姚信和他們安排政府賓館,被劉支書拒絕,說是和孩子多年未見,硬是要帶他們到自己家裏住一晚去。

劉支書前兩年已經升職到了鎮上,自己攢錢也修了新房子,離縣政府不遠,開個摩托也就二十分鐘的路。

沈倩坐在車裏,望著一路上綿延的蔬菜大棚,眼裏還挺新奇,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問:“姚哥哥你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嗎?”

姚信和原本想著事,此時擡起頭來,搖頭回答:“不,我那地方還要更遠一些。”

話雖這麽說,但從車上下來後,周圍不少村民還是把他認了出來。

南平這地方不大。

戈山村這些年開展高新農業,不少果園土地被承包出去,大多村民都住到了鎮上來。

姚信和那個養父陸向前年輕時也算有名——臭名昭著的毒蟲,獨眼幹瘦,絡腮胡子帶個疤,無惡不作,據說十幾歲去城裏打工,跟會計偷情被人老公斷了子孫根子,人到中年,前路無望,他老子陸愛國實在看不過去,就在縣裏火車站,花兩百塊錢買了個病得快沒氣兒的小孩回去給他當便宜兒子。

那孩子當然就是姚信和。

但陸向前這人壞的連親爹都打,對這個沒點血緣的兒子當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姚信和小的時候,他在外頭惹是生非,姚信和長大了一點兒,五官日漸變得漂亮,他就開始對著自己的養子心懷齷齪心思。

七八歲的少年,本來就有點雌雄莫辨,陸愛國還活著的時候,姚信和還能被維護一二,但等陸愛國死了,陸向前立馬開始動手動腳,行為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姚信和小一點的時候還知道哭,懂事之後,連哭也不哭了,臉上一天天陰沉,眼神一天天危險。直到上了中學,他因為成績好,被劉支書安排去了鎮上一中讀書,平時住在學校裏,陸向前見到他的時間才漸漸少了起來。

可學校周末不讓住人,姚信和去不了學校,又不願意回戈山村,於是揣著幾個饅頭,只能在鎮上滿大街遊蕩。

鎮上那會兒有個從沿海大城市回來的花姐,據說以前是開發廊的,瞧見姚信和那張俊俏陰柔的臉,立馬起了歪心思。

花姐手裏養了不少姚信和這樣無家可歸或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兒,聽話的給口飯吃,長大了讓他們給自己賣命,不聽話的,就直接往人身體裏注射毒品,把人毀個徹底,再讓他們給自己賣命。

姚信和那時長得好,性格又沉穩,花姐難得找到這樣的好苗子,特地拿了兩千塊錢,成天上陸家遊說,就是想把他從陸向前手裏買過來。

只是姚信和顯然比陸向前還要狠心,還沒等陸向前簽字同意,他就直接把人給弄死了。

姚信和砍死陸向前的那一天,鎮上一中剛開學,他握著菜刀的手一直抖個不停,望著地上成片的紅色,卻是眼睛眨都沒眨一下。

姚家老太太第二個月在少年看守所裏找著自己這個失散多年的長孫,抱著他因為戒毒變得削瘦孱弱的身體哭得不成樣子,六十多歲的人了,鼻涕眼淚一股腦流到嘴巴裏,一個勁念叨著對不起。

但姚信和沒能生出多少感同身受的情緒來。

他生來缺少了一些少年人的天真,被現實磨得,又只剩下一副不討人喜的陰狠。

在他看來,該死的人死去,該活著的人,即便苟延殘喘,也能繼續活著,那麽這就是好事。

所以,姚信和從沒有想過跟自己的妻子隱瞞這些事情。

他不光要告訴她這些,他還想帶她去陸愛國的墳上看一看,這個在他記憶裏只活了七八年的老人,畢竟給予了他這一生中,唯一一段不算陰暗的童年時光。

沈倩坐在劉支書後院的老藤椅裏,眼帶水光,醉意醺醺。

她晚上在劉支書家裏喝了不少酒,這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聚會比中午三寶樓的飯局要親切許多,甚至姚信和也在她的勸說下順勢喝了兩杯。

兩人就著零星恍惚的醉意,坐在後院的小陽台上,對著天空裏的一片璀璨數星星。

沈倩擡起手來,孩子似的張牙舞爪,又哭又笑,等抓住身旁姚信和的胳膊,她才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去,忽的將這個體格比自己大了許多的男人擁進懷裏,一邊親吻他的額頭,一邊氣鼓鼓地說到:“要是我們小時候認識就好了,誰欺負你,我就去把他們打趴下,真的,我打架可厲害了,你長得這麽好,我一定會特別特別用力的保護你。”

姚信和一時沉默,難得沒有抗拒這突如其來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