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沈執手腕上還有她剛才咬出來的清晰可見的血痕,皮肉翻覆,鮮紅的血液順著皮膚滴落在地。

傷口可怖,卻不及他心頭萬分之一的疼痛。空蕩蕩的胸腔,敲兩聲都聽不見一聲響。

哪怕是之前分手,她邊哭邊質問他的那天,她眼中的恨意都沒有今天強烈。

她的眼睛通透明亮,一覽無余。

沈執曾經最喜歡的就是她這雙純真的雙眸,亮晶晶的雙眸深處透著點藍,比鉆石還要漂亮。

正是這雙純真明亮的眼睛,起初那些時候,沈執親吻她,都無法正視她的眼睛,只能用手擋住她的視線。

他在這雙透明的眼睛裏看見一個下作肮臟的自己,他幾乎都要忘了,他並沒有比於故好到哪裏去,他也是個卑劣的騙子。

正如此刻,少女眼裏倒映的他,扭曲的不成樣子。

沈執想象過幾十種她得知這些事情後的反應,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

她目光厭惡,咬牙切齒地說她恨他。

這恨意對沈執而言猶如千斤之重,沉的讓他難以承受。

“我……”沈執發現他說不出話,說什麽好都是牽強的辯解。

他為什麽費盡心機一定要讓她知道這些呢?真的是為她好嗎?

他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豁達偉大,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拆散他們,可是沈執忘記了,哪怕茶茶身邊沒有別人,空出來的位置也不會留給他。

沈執手腳冰涼站在原地,好像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他用可笑的“兄妹”的借口,好不容易才讓她對自己沒那麽抗拒,現在又已急劇惡化,比之前還不如。

茶茶擦了擦眼睛,拎著她小小的行李箱越過他的肩,離開了。

沈執轉過身,鋁合金材質的鐵門上映著他的臉,畫面不怎麽清晰,五官模糊,看不見表情。

他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長,他面無表情將鑰匙插進鎖眼,手腕轉動,哢嚓兩聲響亮之後,大門打開了,院子裏的花香生生冷冷,一地的槐花被風吹散。

沈執擡起僵硬的腳步慢慢往樓上走,經過閣樓的房門時,他的目光頓了一下。

他的記憶總是會被拉回到十幾年前,泛黃的記憶已經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

無論什麽時候的沈執,都不討人喜歡,像下水道裏的老鼠,泛著惡臭,被人厭惡。

哪怕他每天都認真穿好衣服,把自己整理的幹幹凈凈,總是有人會捉弄欺負他。

小石頭被人用力砸在他身上,他被人按著腦袋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太討厭他這雙眼睛了,我媽說他就是標準的三白眼,報復心很重。”

“難怪每次被他看著都覺得陰森森。”

“你看什麽看?!還敢瞪著我們?”

他們用力合上他的眼皮,拇指壓在眼球上的力氣過大,他疼的厲害,卻忍著一聲都吭。

等他們拳打腳踢夠了。

才肯放過他。

他再睜開眼,紮著兩個小辮的小姑娘伸出手,身上香噴噴的,她伸出手:“我扶你起來。”

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家裏,已經遲到,就被母親鎖進這間暗無天光的小閣樓裏。

漆黑黑的一片,逼仄的空間,連身體都直不起來,墻壁上掛著一根褪了色的麻繩鞭。

他抱著雙膝縮在墻角,聽著門外的叫罵:“以後別回來了,白眼狼!”

沈執眼前的視線慢慢匯聚成一條直線,逐漸回過神來,掃了眼閣樓房間的門鎖,然後擡起腳步,擰開生銹了房門,他回到臥室裏,枯坐到天黑,最終拿起手機,睜著酸澀的眼眶給茶茶發了一條:【對不起。】

消息發送失敗。

對方沒有接收。

這才沈執的意料之中,沒什麽可奇怪的。

只是這回之後,他連和茶茶當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

楚清映敲了兩次女兒的房門,“茶茶,吃晚飯了。”

少女的聲音聽著有些奇怪,鼻音很重,“媽媽,你先吃吧,我不餓。”

猶豫幾秒,楚清映問:“你感冒了嗎?”

“沒有。”

楚清映只當女兒出去玩一趟太累,於是她說:“那你好好休息。”

茶茶現在腦子特別的亂,她還是沒法相信於故會做那些聽起來都很可怕的事情。

她安慰自己,情侶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萬一他是被陷害的呢?

茶茶這麽想著,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好看。

那些證據一條條列在她面前,她想為於故開脫都不成。

茶茶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酸澀的眼眶泛著淺薄的紅色,她深吸了一口氣,哆哆嗦嗦拿出手機,給於故打了一通電話。

鈴過幾聲,男人似乎有些疲倦,“怎麽了?想我了嗎?”

聲音平穩溫柔。

柔軟的氣息好像就貼著她的耳朵。

她那顆懸在半空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