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十二)

王大鵬心虛,又沒穿褲子,只能慌忙從小姑娘身上爬起來,提著褲腰帶和王桂林對罵。

王桂林勃然變色,更怒:“你還敢罵?!小癟犢子,沒良心的玩意兒!信不信老子一鋤頭敲斷你這爛吊。”

老頭兒高高地舉著鋤頭,踉踉蹌蹌地往前撲,擺明著是要敲死他的架勢,王大鵬不甘心地罵了幾句,眼角余光在鋤頭上瞥了兩圈,咬牙轉身跑了。

王桂林這才轉過身來,將鋤頭往地上一杵,眉頭夾得緊緊的,沉默地看向王月瑛。

老頭兒沉默了半秒,立刻又破口大罵了起來,一會兒罵她,一會兒罵王大鵬。

他眼尖,瞥見王月瑛手裏的錢,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劈頭蓋臉地從王月瑛手裏把錢奪了過來,把這幾枚銅錢丟到了臭水溝裏。

王月瑛剛動了一下,王桂林敏銳地立刻倒豎起了眉毛,怒目:“呸,這臟錢爛錢,你還好意思拿著?!”

王月瑛被王桂林扯回了家裏。

這是王月瑛第一次來到王桂林的家裏。

一間茅屋,屋裏什麽東西都沒有,一張桌子上鋪著個滿是烏黑油漬的桌布,桌子還擺著幾個吃剩下的碗,其他雜物亂七八糟地堆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裏,有他平常撿垃圾的時候拾到的幾張紙。

這些紙都是鎮子裏那唯一一間私塾裏面兒的,照理說這紙都要被放入惜字塔裏燒幹凈。

但不知道為什麽張老頭把它撿了回來,耐心而珍重地一張張地撫平了皺褶,用個碗壓著,就放在了櫃子裏。

王桂林讓她坐下,自己啪嗒嗒地抽著旱煙,一雙小眼瞅著她,沉默不言。

過了好一會兒才磕了一下煙槍,惡狠狠地說,下次他們幾個再來,就來找他,他拿鋤頭敲(kao)死他們幾個小兔崽子。

王月瑛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說:“他們都說我是婊子,是出來賣的,他們會給我錢。”

王桂林明顯怒極了,破口大罵,罵得很臟,嗓音粗糲,什麽腌臜詞都往外飛,“放屁,你個女娃子懂個屁!”

“他媽的才出來賣的!!”

從那之後,王月瑛沒事開始頻繁地往這間茅屋裏跑。

一到下雨天,王桂林的茅屋裏就漏水,每到這個時候王桂林就會格外地暴躁。

他這屋裏有老鼠,總一股臭味兒,單身漢的房子沒人指望能有多幹凈,沒人願意和他接觸,他沒啥朋友,他唯一的兒子巴巴地盼著他死。

他對王月瑛態度也算不上好,總是支使她做這個做那個的。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王月瑛手腳麻利,一言不發地總是幫王桂林掃地,抹桌子。

他那張桌子,腿上崴了個腳,用石頭墊著。桌縫裏全是黑漆麻烏的油垢。

王桂林買了酒,幾文錢一瓶的那種,舍不得喝,經常倒一指頭大小的一點兒,自己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不言不語地默默喝上一口酒,喝得老臉微紅。

王月瑛覺得王桂林就像是這天際滾滾的春雷,兇,怒,嗓門大。一點兒都不像半只腳入土的老頭兒。

但和王桂林在一塊兒的時候,王月瑛覺得松了口氣,覺得安心。那陰暗的,黏膩的蛇,再也不會纏上她了。

王桂林不趕她,她也就有事沒事兒觍著臉待在他屋裏頭。

村裏有閑言碎語,王桂林不在乎。王月瑛漸漸地也不在乎了。

王桂林把家裏唯一一張藤椅讓給了她,王月瑛能蜷縮在這藤椅上一睡就是一下午,睡到天黑。

一睜眼,就看到那佝僂著的身影坐在門檻上,看著雨,聽到她動靜,王桂林轉過眼,嗑了一下煙灰,淡淡地問:“醒了?醒了就家去。”

王月瑛沒走回家就被攔住了。

攔住她的是王大鵬趙玉剛他們幾個,他們這幾個好多天沒看見她了,一看到她,王大鵬就朝她笑,笑著問她:“瑛子回家去啊?”

王月瑛抿緊了唇,一言不發地往回跑,她跑得很快,頭發飛揚,“啪啪啪”地腳下踩出一地的泥點子。

王大鵬追了上來,一把扯出了她,不滿地說,“跑啥啊!”

三個大男人,手就像鐵掌一樣,牢牢地限制住了他。

王月瑛哆嗦著,開始流眼淚了。

王桂林就是這個時候揮舞著鋤頭跑過來的,嘴裏罵罵咧咧地,很不好聽,叫他們滾。

“滾!!”

“還敢過來?!看老子不一鋤頭敲死你!”

王大鵬“刷”地一聲冷下臉,指不定是想起了之前那屈辱:“老不死的,你說什麽呢你,你想死是不是?!“

王又輝啐了一口,一把將王桂林推倒在地上。

王桂林吐出一口濃痰,踉踉蹌蹌地想爬起來,又被王大鵬一把推倒了,這回像是磕到了腿,不過王桂林卻沒管自己這條老腿,而是瞪了王月瑛一眼,罵道:“還不快跑!!”

王月瑛剛想上前,王桂林就敏銳地瞪了她一眼,吼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