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一)

第二天寧桃在王二嫂的幫助下包了許許多多碧綠可愛小巧的粽子,鹹肉的,紅棗的,用白砂糖沾著的白粽子。把這些粽子用線串好了,一串一串的綠色小三角看起來十分秀氣好看。

常清靜一早又離開了王家庵,去找洗露圓荷花。

想到昨天是王二叔帶著他倆去打的粽葉,王二嫂幫忙包的粽子,她煮出來的粽子怎麽也得分給王二叔家一份,寧桃飛快地穿上鞋,翻出個大碗裝了幾個粽子,送到了隔壁王二叔家。

剛一踏進王二叔的家門,寧桃微微一愣,堂屋裏擠滿了村裏那些媽媽子們,王二叔卻不在家。

寧桃茫然地將碗順手放了下來,“二嫂,你怎麽了?二叔呢?”

王二叔家的小虎子朝寧桃招招手,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小聲說:“村裏頭死人啦,我爹先去祠堂了,我娘也忙著和大娘她們一道兒去看看呢。”

村裏出了啥事,都是要在祠堂裁決的。

說著說著又變了臉色,“聽說是在村口那條河裏找到的,二柱子他們去釣魚,張嫂子剖開他拿回家的魚一看,發現裏面有根手指頭。”

“縣衙裏都來人了,你猜那些衙役從河裏面撈出了個什麽東西?”

寧桃張大了嘴,“撈出了什麽?”

小虎子嚴肅地說,“撈出來了好多屍塊!縣老爺叫仵作把那些屍塊兒拼了拼,拼出來是個男人,四肢和頭都被剁下來了,那頭被水沖到了趙家村下面,讓在洗菜的人看到了,臉被泡的稀巴爛,又被那些魚啊咬得根本看不出來長什麽樣。”

“大家都說,村裏,可能出妖怪了呢。”

寧桃在王家待了幾乎一下午,目瞪口呆地聽著小虎子煞有其事地說著那屍塊如何如何,縣裏如何如何重視。

等到傍晚的時候常清靜終於披著夕陽回到了屋裏。

常清靜剛回到院子裏,甩下了臟靴子,正換木屐呢,寧桃就啪嗒嗒沖了上去。

“桃桃。”常清靜微訝。

“小青椒,你知道嗎,村裏——”

寧桃正準備開口說起河裏撈出了屍塊兒那事兒,門口卻來了人。

“清靜,桃桃在家嗎?”

寧桃微微一怔,扭頭就看到個青年站在籬笆外面。桃桃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王家庵一個哥哥,叫王康,

王康神情肅穆,站在籬笆外面,朝著常清靜點頭,招手,“清靜,村裏有人不見了,三爺爺說要派人去搜山,你來不?”

失蹤?寧桃一頭霧水。

王康說村裏有個漢子失蹤了,得叫青壯年去搜山。

這失蹤的漢子叫王又輝,平常遊手好閑不幹正事兒。和王家庵裏的王大鵬,趙家的一個懶漢結伴,三人到處偷雞摸狗。然而這畢竟是王家的人,人不見了,村裏都要去找。

常清靜當然不會拒絕,囑咐了寧桃一句之後,迅速換上了衣服,跟著王康離開了家。

……

月上中天,平常早就熄了燈的王家庵,這個時候燈火通明。

常清靜他們這些山上找人的青壯年都還沒回來。

王家庵幾十戶人家全都擠在了祠堂裏,女的在聊天,男的叭嗒嗒抽著煙,一臉愁容,小孩不明所以蹲在地上玩兒。

小柱子和小虎子也都在。

寧桃就站在門口看,看著那黑夜中山的輪廓。

漸漸地,那如墨的黑夜中好像冒出了一點兒火星,那火星越來越多,是王家庵的青壯年舉著火把回來了。

然而,這些去搜山的青年回到祠堂後,俱都面色沉重,走在隊伍中間的四個年輕人,手上擡著什麽東西,用大家夥的外套蒙著,一直擡到了祠堂外面,那幾件衣服幾乎被血給浸得透濕。

人群叫叫嚷嚷的,零碎的說著什麽。

“嫂嫂,又輝死了。“

祠堂裏點的燈火,像是躍動的鬼火,猙獰。

王又輝家的嫂子等了半天,如今等到了這個消息,聞言立刻睜大了眼,面色慘白如紙,竟然直接撅了過去。

寧桃有點兒害怕,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這一眼,差點兒哇地一聲吐出來。

怪不得用大家的外套手忙腳亂地蓋上了,因為王又輝的屍身根本算不上個人樣,皮被人扒了個幹幹凈凈,露出鮮紅的肌肉,宛如紅通通、赤裸裸的一條臘肉。

就在這時,眼前卻好像罩下了個什麽微涼的東西。

常清靜捂住了她的眼睛,低聲道:“桃桃別看,別怕。”

寧桃哆嗦了一下,揪緊了常清靜的衣袖。

她不害怕。

祠堂裏,地位最高的王家三爺緊緊皺著眉,拄著拐杖往地上敲了一下。

“這怎麽回事?”

在場的媽媽子們捂著小孩的眼睛,牽著他們直往家裏走,“別看別看。”

“我們和清靜趕到山裏的時候,清靜說有血腥味兒,我們追著這血腥味兒一路往前,就看到又輝哥被人掛在了林子裏,身上的皮……皮已經沒了。”開口說話的青年驚魂未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