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心安之處是吾鄉。保康想他的“鄉”。西西裏島的遠離塵囂讓他想起來五台山;西西裏島世外桃源般的美麗, 也讓他想起來五台山。

西西裏島上黑發黑眼的大清人,讓他想念五台山的親人。

可能人忙碌一陣子就會疲憊,就需要休息?也可能是人一休息精神一放松都變得“脆弱”?

反正保康出來西西裏島, 就感覺他是有點兒“脆弱了”。

睡了六年多睡醒了,才和家人在一起不到兩個月就出海,一出來就是一年多,他想師祖, 想額涅,“思鄉病”上來從腳後跟直沖天靈蓋,想得保康頭疼胃疼心窩子疼,吃不好睡不好。

可他暫時還不能回航。

晚秋難得大好的海上好天氣裏,太陽也沒精神, 海風也沒精神, 海浪也焉巴巴的……保康躺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就感覺自己不再是一條翻江倒海的大魚,而是一條頹廢的小鹹魚。

滿腔思鄉之情怎麽也克制不住,想家想得想哭。可他給師祖、額涅、汗阿瑪等等人發出去第十封信件, 也沒有收到一封回信。

他知道這是自己行蹤不定的原因,可是他收不到只言片語, 更想家裏人。

他是領兵的人, 本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這般情緒裏, 很容易導致軍心渙散。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 心情是一回事。

只要一想想西班牙王位繼承戰最快也要明年夏天結束, 他最快也要明年冬天或者後年春天回家,他就特難過, 特想哭。

只要一想起家裏的師祖、額涅、汗阿瑪、皇太後……還不知道怎麽想他……他就自責難過得想哭都哭不出來。

哥哥弟弟們還有將士們都心疼他, 都被他折騰的, 也開始生起來“思鄉病”。

整個船隊蔓延開來一股特“喪”的頹廢症,保康就更想家。

歐洲的戰事打得越來越大,他也不想去過問。

卡洛斯二世發來消息,確定西班牙沒有安全問題,他從西西裏島出來,隨波逐流。

地中海、直布羅陀海峽,又回來大西洋。

總要做事情,他還有那麽自己的事兒要處理。

保康呆呆地望著東方的方向,魂不守舍地給自己的船隊掛上一個“骷髏旗”。

雖然這都是因為自己出來之前思慮不周全,沒考慮到這場戰事會打得這麽久,可他心情極度低落,脾氣上來看什麽都不順眼,那就需要發泄。

打劫各方海盜。尤其關注從英吉利海峽出來的船只,掛著英吉利旗幟的海盜。保康看人聰明,即使那英吉利船上掛著其他國家的旗幟,他也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就是那正經的英吉利商船,只要船上有鴉片酊,也一律不放過。

如此這般一個月下來,他的情緒稍稍恢復,他的“小魚兒海盜團”不論是“英名”還是“兇名”都傳遍整個大西洋。

“英名”“兇名”的,此刻這樣頹廢模樣的保康根本無暇在乎,算算賬目覺得差不多了,將打劫來的財物運到佛羅倫薩,正好填補佛羅倫薩今年的財物虧空,他也只是嘴角扯一下,笑不出來。

還有他和卡洛斯二世的交易,使得他越發覺得自己手裏銀子短缺,越發勁頭上來在大西洋上黑吃黑當“海上巡警”。

咳咳,還因為打劫的多了,手裏的海圖越來越多,海洋裏的傳說故事也聽得更多,越發地想要“一夜暴富”。

十一月十八日,保康為了追逐一個特有名特富裕的荷蘭海盜團,順著大西洋北上,不知不覺靠近地球的北端,北冰洋流域。

天了嚕,大海上結了冰,船只根本走不起來,還有那一連三四天下個不停的暴風雪。

哥哥弟弟們凍得瑟瑟發抖,將士們兩眼發直,保康傻眼了,醒神了。

可是荷蘭海盜團凍得瑟瑟發抖求救,他只能先去救人。

將士們急切之下硬湊出來兩條破冰船開路,領著浩浩蕩蕩的大船隊慢吞吞地朝溫熱地帶行進。

海盜團團長給他凍僵的手下們用雪搓醒過來,挨個灌一碗姜湯,發現手下們都開始喘氣了,眼淚嘩啦啦下來。

保康臉一板,目光淩厲如刀鋒,端坐在首位,眼神要多無情有多無情。

“你是善良的人?”

“不是。”

“那你哭什麽?”

“就是哭我自己。”

大胡子大肚子體型魁梧的海盜團長癱坐在甲板上,哭得好像一顆冬天的小白菜;保康的目光高高在上,仿若神明,這次是冷酷和淡漠。

聲音也是冷得和北冰洋的冰一樣。

“先說說,你拿什麽買命?”害得他追這麽遠,差點追到北極去,哭?保康第一次感覺“心軟”距離他萬分遙遠,就和他此刻與五台山的距離一樣遙遠。

海盜團團長感受到他那看一只螞蟻的目光,更想哭。

海盜團團長委屈巴巴地擦眼淚,抽抽噎噎地說道:“從這裏一直往北……有一個國家,叫冰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