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伴隨著保康的長大, 他身邊的長輩們開始老去, 開始生病,開始回歸初始。

保康在五台山沒有待上幾天,和師祖還有額涅匆匆收拾行李南下。

恰好遇到黃河動亂,幸好沒有大水災出現, 但吏、戶、兵、工四部因治河事宜議論紛紛,拿不下主意,皇上也想親眼看看黃河經過這四五年的修整如何了,決定再次南巡,親作勘察。

大清變化太大,更需要他親自觀覽民情,周知吏治。

三月十五準備妥當, 皇上發出一道命令:出巡所用之物一切不許取自民間。龍舟所經地方, 百姓各安生業,勿避勿擾。

三月二十日從京城出發,太子、大阿哥、胤祉、胤禛等等皇子隨行。

皇上一行人是在四月二十五到達蘇州,龍舟抵達滸墅關,蘇州的大臣官員, 汪琬、歸允肅等等人都來接駕, 恭迎鑾駕入城。蘇州的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喜氣濃濃,全城百姓都對皇帝臨幸蘇州非常歡喜。

這個時候, 保康、師祖、皇後娘娘已經輕車簡行, 早半個月到達蘇州。

顧炎武先生快有八十歲了, 一生輾轉坎坷, 晚年行萬裏路,讀萬卷書,治經學重考證,開大清一代樸學風氣,可謂是成就非凡。人稱他為明末清初、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清學開山始祖”,如今八十耄耋,高壽之年,馬上要歸於圓滿。

保康在顧炎武的床前,和大師兄潘耒一起照顧老師。

師祖領著鴻德格、潘雲,和同樣聽到消息來到蘇州的石溪道人、黃宗羲等等人,還有蘇州當地的高僧們說話。

皇後娘娘也沒暴露身份,只當自己是顧炎武小學生的母親,平時照顧兒子和師祖,偶爾出門和當地的才女們聚聚會。

天氣好的時候,顧炎武先生出來院子裏曬太陽,和兩個嫡親的學生說話,說起來皇後娘娘寫的書,很是贊賞。

顧炎武先生小小的感嘆:“時代不一樣了,女子也變了。多寫寫這方面的書才好,好好引導大清國的女子們。”

潘耒一臉苦色:“我聽說沿海地方,因為開海後和歐洲接觸,很多當地人信仰天主教,導致沿海的女子也向往歐洲的一夫一妻制度。”

保康小小的驚訝:“老師說得對,是要鼓勵女子們大膽地變化。大師兄,師嫂也和你鬧起來了不成?不對,大師兄你要納妾?大師兄你要納妾?”

說到後面那個驚訝的小樣兒,好像他師兄納妾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一般,大師兄潘耒嚇得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哪敢?”

“是我那大兒。這兩年科舉的題目一再變化,我那大兒子正好有點真本事,今年順利地考中舉人,然後他就要納妾。大兒媳婦死活不同意,我和他母親天天勸說,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聽勸。”

保康眨巴眼睛。

看他大師兄的為人,就是那種一輩子循規蹈矩、本本分分到有點兒迂腐的讀書人——認同他大兒子考中舉人可以納妾的規矩,卻也對他大兒子這一考上舉人就納妾的行為,很是生氣。

當然,他對大兒媳婦這番“死活不同意”的鬧騰,也是不大喜歡的。

保康嘻嘻笑:“緣何要著急納妾?”顧炎武先生也看向他。潘耒的臉色更苦,老師這兩年忙著辦小報,這些事兒他一般不說給老師知道,今兒說到這裏,他也就簡單說一下。

“學生治家不嚴,教子無方,慚愧。說起來也不過是‘色’之一字,小師弟聽聽就罷,切莫起來好奇心。”

“我那大兒媳婦孝順,前些年家裏困難些,她一面做家務照顧孩子,一面紡紗補貼家裏,勞累之下,身體就不大好,我一直心裏有愧。如今小兒進學,一個女兒出嫁,大兒中舉,本為喜事,但大夫說,大兒媳婦,不好再生育。”

嘆氣和無奈:“大兒和大兒媳婦只有兩個女兒。大兒就一心想要納妾生個兒子。”

顧炎武:“……”

保康:“……”

顧炎武先生直接說道:“當年既然不能養家糊口,要妻子養家,如今有何顏面納妾?”

這和那花著妻子的銀子養外室的男子有何區別?

顧炎武先生生氣,保康也生氣。

“大師兄還有一個小兒子,就算沒有,也有親弟弟。按照《大清律》,大師兄的大兒子即使中舉可以有一個妾室的名額,也沒有納妾的正當理由。按《大清律》,他就算不過繼嗣子,也不妨礙養老。”

“大師兄的大兒媳婦不同意,那就不能納妾。兩個女兒,有一個立女戶,招贅女婿。不就可以嗎?納妾就一定會有兒子?”

說到最後,小眉頭糾結。潘耒因為小師弟的孩子氣笑出來,很同意他的“小兒之言”。

“生兒生女本為天定。如此強求,道德何在?可是如今大兒中舉,自以為今年秋天進京就可以高中狀元,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之前家裏人苦勸,他的心思好歹收一些。可上個月他在詩會上見到一名歌姬,立定就要納進家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