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叫哥哥啊

——你遇到過特別尷尬的場面嗎?

——如果遇到過,那你遇到過那種升級版的,三百六十度回旋尷尬的場面嗎?

江梨覺得,她遭遇的是第二種。

直到暈暈乎乎地被江連闕拽著帶回包廂,她還沉浸在這種巨大的打擊中,無法自拔。

丟人。

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丟過這麽大的人。

偏偏江連闕毫無所覺,還以為駱亦卿在騷擾他妹妹。

從庭院走回包廂,他一路上都在正經嚴肅地教育發小:“你怎麽說話呢?江梨還小,鬧著玩也不是這麽個鬧法啊,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把她交給你?”

駱亦卿一路上都沒怎麽開口,目光落在同手同腳的江梨身上,神色慵懶,不緊不慢地,偶爾“嗯”上一兩句。

直到聽見他這句話,他才擡起頭,挑眉:“怎麽,改主意了,不把她往我這兒送了?”

“那我倒也沒這個意思。”江連闕一秒改口,“不管我現在怎麽辱罵你,你今晚都還是得把我妹帶走的。”

江梨:“……”

駱亦卿心裏好笑,張張嘴想罵草,余光一轉,瞥見縮在哥哥旁邊的江梨。

姑娘小小一只,無尾熊似的,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不知道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他動動嘴角,似笑非笑地,話到嘴邊,又將臟話咽回去。

算了,總歸還有小朋友在這兒。

他轉過身,大跨步進包廂。

三個人坐下來,江連闕將點單遞給江梨:“看你要加什麽菜。”

他喜歡清靜,這包廂毗鄰庭院,窗前恰巧立著一株巨大藍花楹。

眼下正是花開時節,透過一方木窗,大半視線都被盛開的藍紫色花瓣擋住,但向下,又能看到波光粼粼的荷塘,與水中倒映著的皎潔月光。

江梨以前也很喜歡這地方,可她現在完全沒心情賞花也沒心情看吃的。

因為她哥一坐下來,就開始感慨:“我看你倆好像挺熟的樣子,還需要我再做一遍介紹嗎?梨梨小時候見過你駱駝哥哥的,你還有沒有印象?”

“我有印象是有印象……”她被這話一激,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可他那時候壓根兒不長這樣啊!而且你倆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穿情侶裝!”

是,她想起來了。

駱亦卿在花楹樹下問她“你計劃什麽時候跟我上床”的瞬間,她就全都想起來了。

就這個一本正經瞎扯淡還讓人覺得帥到上頭的勁兒,除了駱亦卿,她就沒再在第二個人身上見過。

早在她讀小學時,兩個人就見過面,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

那時候江梨還小,天天被媽媽按頭要求學鋼琴,也不敢奮起反抗。

她對樂器實在沒有興趣,偏偏頂頭的堂哥在這方面竟然還牛逼得不得了,於是在她氣走第五個家庭教師後,她媽忍無可忍,終於趁著暑假,將她提著領子趕出了家門。

……讓她去跟她的準鋼琴家哥哥,進行教學會晤。

江連闕家在北方,高中卻是在南方讀的,江梨去找他,得跨過小半個國家。

明明小時候也沒少出國玩,可她頭一次離開父母這麽久,還是驚慌得像一只離巢的幼鳥。

所以駱亦卿和她的人生第一次見面,就是看到她在……哭。

面團一樣的小姑娘,打扮精致,穿著整齊,坐在琴凳上時腳都不太能挨到地,手下卻又不敢停,一邊哭一邊彈鋼琴,音符歪歪扭扭的,混著哭聲傳出來。

駱亦卿帶著假期作業來找基友進行最後的沖刺,一進玄關就驚呆了:“我靠,我走錯門了?你打哪兒來的?”

江梨聽到動靜,淚眼朦朧地,下意識回過頭。

一擡眼,就見面前立著個身形挺拔的高個兒少年。

像是怕嚇到她,他的腳步停在幾步開外,剛好跟她保持了安全距離。可他個子太高,即使這樣,投下的陰影也將她一整只地籠罩了進去。

少年背著黑色單肩包,有些散漫,身上彌漫著清澈但陌生的氣息,一頭紅發在陽光裏張揚地豎著,像刺猬的鋼針。

這造型太、他、媽、挑、釁了。

跟抵制校園暴力的教育片裏,那種叼著煙歪著嘴、把人堵在小巷子裏要保護費的不良少年一模一樣。

所以江梨微微一愣,哇地爆哭起來:“你怎麽進我家的……我、我哥把我賣掉了……?”

“草。”駱亦卿措手不及,趕緊抽紙給她擦眼淚,“你好好說話,哭什麽。”

可小姑娘完全不聽他說話,眼淚啪嗒啪嗒掉個沒完,也不知道到底在委屈什麽。

駱亦卿家裏沒有女孩兒,他哄妹妹的經驗是負數,擦來擦去眼淚越擦越多,只好打電話給江連闕:“你怎麽回事兒啊,我暑假就一個月沒見你,你生出個這麽大的女兒?”

“放什麽屁,你這麽快就到我家了?”江連闕罵完,突然想起,“啊,你見到她了?那小孩兒是我堂妹,假期過來玩的,我馬上回去了,你別欺負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