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你成為神

花滑是著名的燒錢運動,換雙好冰鞋就要幾大千。

哪怕伍蘭溪是曾是冰舞項目的國家隊成員,可以自己給孩子編舞、剪輯音樂、做教練,算是省了一大筆錢,可冰場的使用費、考斯騰的制作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燕京房租也高,她們只能在很偏的位置租了個一室一廳的老破小。

她帶著伍錚回家時,原名常易,父母離婚後改姓叫伍易的高三少年,正盤腿坐地上,趴在折疊椅上寫作業,旁邊的行軍床上鋪滿了學習資料。

他懷裏揣著個熱水袋,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努力縮著,以更好地汲取熱水袋的熱量,瞧著就有點滑稽。

見她們回來,他揚了揚下巴。

“喏,飯還是熱的,水煮雞胸,醋溜白菜,錚錚那份飯是麥飯,加了紅豆一起煮的。”

伍錚沒立刻去吃飯,蹲他邊上看了一陣,指著一道幾何。

“這兒錯了。”

伍易面露無奈:“又錯?幫我瞅瞅都錯哪兒了?”

伍錚給他把錯處都拿鉛筆圈了出來,伍易立馬過河拆橋,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去去,吃你的飯去,別耽誤哥學習。”

伍錚撇嘴,起身走開,伍易又喊住她。

“等等。”

他碰了碰伍錚的手背,皺起眉頭,把熱水袋塞她手裏。

“抱著吧。”

伍錚其實沒感到什麽差別,她從7歲開始就是這樣,一年四季都渾身冰涼,夏天還好,到了冬天就有些難熬,要是不通過大量運動使自己渾身冒熱汗,就會越來越冷,冷到發僵,好似一個人形冰棍。

她心知這是和那東西做交易的代價,沒得治,好在北方的窗戶是雙層的,有暖氣和地熱,陽台也是封閉的,冬天比在南方還舒服。

之後伍蘭溪趁著伍錚洗澡的空档,將電熱餅、熱水袋都塞床上,把被子裏弄得暖烘烘的,想了想,又加了層被子。

運動員最怕生病,因為他們參賽後要去藥檢,而服用一些感冒藥也會讓他們的藥檢呈陽性,伍錚還怕冷,伍蘭溪向來把她的保暖視為第一要務。

之後她又用小煤爐熱了姜湯,兩孩子一人灌一碗才許睡。

伍易苦著臉,嘟囔著“我真的快上火了”。

伍錚仰頭將姜湯咕嘟咕嘟喝完,砰的趴床上閉上眼睛,很快睡成一副死豬樣。

這是伍錚第一次回了家連收音機都不開就睡了,伍易嘟囔:“比賽這麽累啊?新聞不聽,晚安城市也不聽。”

伍蘭溪搖搖頭:“練體育就是苦和累,都這樣,你當初要是把乒乓球堅持下來,不會比她輕松到哪去。”

伍易瞥臥室門一眼,壓低聲音:“我在市隊連前五都排不上,上邊的省隊、國家隊就別提了,反正都打不出來,還不如好好念書。”

“我看你就是怕吃苦,你妹妹去年傷成那樣,出院以後就立刻開始復健了,這才是堅持該有的樣子,你看她現在都成了全錦賽冠軍,要進國家隊了。”

“嗨,她要進不了國家隊,才說明那些教練都眼瞎。”

伍蘭溪拍他一下:“我和你說正經的呢。”

伍易回道:“我也和你說正經的啊,就她那樣的,只要去賽場走一圈,就等於太陽出山,金光照四方,得多瞎才能瞧不見呐?”

這話說的誇張,但伍蘭溪竟然有些與有榮焉。

她摟著兒子的肩膀:“那我們就得在燕京定下了,你現在高三,不方便轉校,要住校,可以不?”

伍易點頭:“行吧,那我高考完了再來和你們匯合。”

伍蘭溪有點擔心:“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他們全家都在這一年裏面對了不少閑言碎語,伍易原本他還想當兵的,結果前夫一進監獄,他就連政審都過不去了,這孩子真能一個人在老家的學校住校念高三?不會再和人打架吧?

伍易一看親媽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伍蘭溪同志,你別想些有的沒的,我都快18了,還是個男人,你多操心那個小的就行了。”

伍易的懂事讓伍蘭溪心口一松,還有點欣慰,常旭是個人渣,酗酒、家暴、愛打牌,還對13歲的外甥女起了齷齪的念頭,逼得伍錚從3樓跳下去,差點毀了賴以滑冰的雙腿,伍易卻是個好孩子,和他爸爸一點也不像。

哪怕是為了這兩個孩子,她也要好好撐住這個家。

伍錚不知道小姑和表哥的對話,她沉在一片清澈的湖水中,就像是又回到了七歲,那輛被貨車撞得翻進冬日河水的轎車中。

當時河面表層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父母已經在和貨車撞上時就沒了,她躺在後座上,血液伴隨著生機一起流逝,冰冷河水沒過頭頂。

瀕死之際,有一根冰涼的、堅硬的手指按住她的額頭,用好像是閩語的調子,緩緩地說了一段話,她卻懂了那個人的意思,這是一個交易,她應下了,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