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清(二)

平時縣衙是極具威嚴的地方,普通老百姓都是避著走,即使開堂圍觀也是有限。

但此次的案件一波三折,一開始說是命案,後頭又變成了文人代筆,弄出當堂作詩的事情來,這已經夠傳奇了,現在卻又有了變化。

這案子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晌午,有幾個百姓肚子都在咕咕直叫了,這還舍不得走開一會兒,生怕自己錯過了精彩的部分。

他們中大部分人其實並不關心生員的死活,或者堂上誰對誰錯,全當時看戲了,還是特別精彩的一出戲,可不就是入了迷。

但這麽長時間看下來,不僅蘇鳳章的親朋好友牽腸掛肚的擔心,原本只是看熱鬧的老百姓也開始琢磨起來,覺得這個姓蘇的秀才可真的厲害。

陸縣丞辦事情的速度極快,蘇鳳章說完之後,很快那三人就被帶到了公堂上。

老劉叔倒是知道是什麽事情,另外兩位城門護衛卻是一頭霧水。

陸縣丞受了他們的跪拜,才問道:“蘇秀才,人已經到了,你有話便問吧。”

蘇鳳章轉身對三人點了點頭,才開口問道:“還請問兩位大哥,可記得除夕那一日蘇某是何時抵達城門口的嗎?”

那兩個護衛對視一眼,老老實實的回答:“記得記得,正是申時。”

話音未落,穆圍就喝道:“這都過去幾日了,你們為什麽還記得清清楚楚?”

陸縣丞不滿他打斷了證人回答,一拍驚木喝道:“穆圍,噤聲!有話等本官問你再說,你若是再敢擾亂公堂秩序,可休怪本官處罰。”

在陸縣丞的警告之下,穆圍只得訕訕的閉了嘴,只是看著蘇鳳章的眼神跟淬毒似的。

“多謝大人體諒。”蘇鳳章這般一說,陸縣丞的心思就更偏了,“你繼續問吧。”

蘇鳳章又問道:“既然穆童生有所懷疑,兩位大哥可能解釋為何記得如此清楚?”

那兩個護衛連忙說道:“這大年夜城門口沒什麽人進出,到了下午更是只有蘇秀才一人,他進城的時候還曾與我們說話,這才記得清清楚楚。”

眾人一聽也是,大年夜家家戶戶都在家呢,誰會去城門口,人少記得清楚也是自然。

蘇鳳章又問道:“老劉叔,你可記得我是何時到縣學的?”

老劉叔對公堂和大人有些畏懼,但他能在縣學看門也不是那種糊塗之人,點頭回答:“記得,當時做多不過申時一刻。”

這是不只是穆圍奇怪,連陸縣丞都忍不住問:“老劉,這時間可能確定?”

畢竟縣學門房裏頭可沒有滴漏,老劉怎麽能記住準確的時刻。

老劉叔卻解釋道:“就是這個時辰不錯,因為今年除夕最好的吉時就是申時一刻,到了那個點周圍的民居就有人放炮仗,蘇秀才到的時候炮仗還在響呢。”

他們湖山縣這邊的習俗就是,大年夜吃年夜飯前要放炮仗辭舊迎新,一些講究點的人家還會特意去求一個吉時,在那個點放炮仗以求大吉大利。

老劉叔這麽一提,旁觀的百姓也紛紛點頭:“不錯,除夕申時一刻確實是最好的吉時,我家也是那個時間放的炮仗,不會錯的。”

蘇鳳章繼續說道:“從城門口到縣學門口花費一刻鐘的時間剛好,除非學生會飛,否則這段時間確確實實都在路上,絕不可能提前進入縣學。”

陸縣丞也覺得有理:“就算確定你是申時一刻才進了縣學,也不能證明你完全無辜。”

“請問袁秀才,你可記得什麽時候聽見蘇某叫門的聲音的?”蘇鳳章又問道。

袁秀才擰著眉頭,無奈說道:“這我哪裏記得,不過隱隱約約的,似乎周圍還能聽見炮仗的聲音,我那時候聽著只覺得心煩,有些淒涼。”

蘇鳳章也沒逼著他回憶,轉頭問老劉叔:“老劉叔,你可是將一小碗紅燒肉倒出來後,就跟上來尋我了?”

老劉叔點頭說道:“對,本來是想吃的,但正好我有一疊花生米,就想著送給林秀才加個菜,當時沖了一下那個罐子,裝了花生米就過去了。”

“請問達人,袁秀才和老劉叔的證詞相互印證,可能證明學生叫門的時間就在申時一刻後不久,甚至有些人家的炮仗都還未燃盡。”蘇鳳章問道。

陸縣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可這跟林秀才有何關系?”

孫主簿也說:“若是你先殺了人,再叫門,豈不是也行?”

蘇鳳章又問:“聽見我叫門之後,到我推門進去,老劉叔喊叫,三位生員發現兇案現場,都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請問四位可還記得當時的情況?”

老劉叔第一個說:“當時林秀才躺在地上,已經沒氣了,身下都是血。”

袁秀才幾個也說:“正是如此,蘇秀才扶著林秀才,手裏頭端著一碗水,滿地都是血,那血流的到處都是,顏色暗紅暗紅的,看得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