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國家(第2/3頁)

瑪麗坐在歡聲笑語的宴席間,視線終於落到一個也許值得考慮的男子身上。

她的外交顧問,邁爾維爾。

當下,他正和她的丈夫弗朗索瓦相談甚歡。

“……遵照女王陛下的旨意,我前去西班牙、拜謁腓力國王,向他闡述了和談的理想。不過,那位陛下,對尼德蘭局勢、以及英法仍非常戒備;大概,他會繼續向低地附近投入重重兵力。”

弗朗索瓦點點頭。“我明白。不要緊,我相信我們平靜的態度,會將戰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法國國王轉向另一個話題。“兩位小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弗朗索瓦詢問的,是妹妹遺下的兩個女兒。邁爾維爾很肯定的回道:“陛下,兩位公主非常可愛,且深受腓力陛下寵愛。她們都鄭重感謝您送去的禮物。”

“那就好。”為人舅父的弗朗索瓦嘆了口氣。

邁爾維爾趁機恭維:“盡管現今西班牙國王已娶了第四任妻子,但宮廷內外,都說,唯有瓦盧瓦的伊麗莎白公主,才是他的摯愛。”

“過去,他對與表親葡萄牙公主生下的唐.卡洛斯,從不敢報以希望,最後狠心將病弱王儲囚禁至死。之後,他匆匆和年長的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締結婚姻,卻不喜她的陰沉古板,一度為她的假孕而尷尬,甚至懶怠前來倫敦……”

“唯有瓦盧瓦的公主,經歷天花時,都能讓一國之君不憚親近照顧。可惜,美麗高貴的王後,年紀輕輕卻香消玉殞,只留下兩位幼小的公主……”

見男主子眉頭微蹙,他適時住嘴,好讓國王陛下慢慢思索一會兒。

半響,弗朗索瓦又問道:“宮廷之外……說說你對西班牙的整體印象?”

邁爾維爾想了想,娓娓答道:

“我曾拜訪……當地的教堂,內部很黑,裏面堆滿了遺骸。那些恐怖而寫實的藝術品,仿佛昭示著中世紀從未結束。”【注一】

“和古時一樣,西班牙平民依舊貧窮,教會仍然極端富裕。可嘆的是,社會主流,始終將之視作光輝榮耀和理所應當。”

他的描述,令弗朗索瓦側耳傾聽。“人們都知道,下頜突出的腓力國王陛下,是不容置疑的。他公正清高,執著己見,專;;制強硬。他在政治上一貫驕傲,對宗教則一貫虔誠。他深信,上帝選擇了他來壓制新教之浪潮,來關閉宗教改革之門。”

“多年來,他驅逐異教人士,殺滅新教徒,手段嚴酷。民眾確實噤若寒蟬,但很難說是真正的信服。不少平民商戶,或是被排擠、或是主動離開了王國。”

說到這兒的時候,瑪麗恰好湊了過來。她沖弗朗索瓦粲然一笑,插話道:

“可見時代變遷,歷史的洪流不可阻攔……因循守舊,固步自封,是不行的。”

她的丈夫沉吟片刻,表示贊同。“是的,在我們的王國,任何人只要不違背法律,就該享有思想和信仰自由。”

瑪麗眉梢微挑。“還有‘表達意見的自由’。”

當然,這是在公開場合,標準的、冠冕堂皇的說辭。表面上不壓制輿論自由,但瑪麗深知,現今她的政府,還遠沒有放寬言論自由。一旦涉及社會重要事件,有異議者(往往是傳道士)都必須在公眾面前保持緘默——不可擅自印發文字、宣傳己方主張;也不能聚眾集;~會。

畢竟,這是個呼喚“宗教變革”的年代(盡管不少需求,都是假借宗教之名而發聲)。“堅守”舊教的君主,常常要面臨來自革新派的挑戰。英格蘭女王瑪麗.斯圖亞特同意保留前任采用的英語《聖經》,但同時把拉丁文典籍擺在案頭;而在王室及政府的官方活動,她也恢復了天主教禮拜儀式——這些,都令新教徒們感到別扭不安。

雖然他們是少數派,但嗓門之大,也許勝過對手三倍還不止。尤其是他們中最極端的清教徒,把加爾文主義奉為瑰寶,永遠妄想以宗教控制世俗王國,叫囂的聲音最兇、最響。若不適時讓他們閉嘴,放任他們發展信徒,一國之君的統治根基,將會變得相當危險。

瑪麗哂笑:“不過我很清楚,即使貴為神授之君主,也不可能使所有國民滿意。如英格蘭這般開明、重視議會意見的政府,還要被指責‘獨斷專行’;社會稍開放自由一些,便有人跳出來罵‘世風日下’;民眾追求文藝和娛樂,就可能被批評為‘驕奢yin逸放蕩不羈’,‘寧願享受生命也不憂慮身後之事’,‘沒有虔誠’……”

弗朗索瓦溫柔的拉住妻子的手。“我知道,總有些人,只學習兇狠嚴苛的摩西,卻忘記寬容慈愛的耶穌。但寬容大度的君主,不會因區區小事而介懷。”

瑪麗撇撇嘴。“單純的批評不算什麽。我只擔心,某些新教徒煽動群眾,反抗政府活動,增加‘宗教’紛爭。所以,必須及時處置這些妨礙秩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