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權謀與言情(第2/3頁)

“所以,即使那些新教徒傷害了你,你也不曾心懷怨恨?”

一瞬間,她的想法有些飄乎:別人若打了左邊臉,就把右邊臉也奉上去給人打——耶穌基督啊,弗朗索瓦這是打算當最仁慈的聖徒?

沒這麽誇張吧?

弗朗索瓦卻堅定的回答:

“我的確曾有憤懣不滿。但是,我相信,持續的互相報復,未必會帶來更好的結局。所以,我仍願意寬容以待,祈求和平與安寧。”

真是善良的孩子。瑪麗簡直想要狠狠抱抱他。最終,她還是忍住,只認真的拉起他的手,吻了吻。

“我親愛的弗朗索瓦,主一定會贊賞你的仁慈。”

弗朗索瓦不無靦腆的笑了。“這也要感謝洛比塔爾大法官的教導。他時常對我說,需要‘停止這些罪惡的、煽動性的黨派稱呼——胡格諾派、路德派、天主教派,讓我們改稱基督徒’。他拿出羅馬和那不勒斯的例子,告誡我,‘強硬的壓制只會增加反對派——不僅有新教徒,還包括那些慈悲的天主教徒’。”【注一】

咦,洛比塔爾這個名字……貌似史上一度是凱瑟琳“王太後”的重臣,以“公正明理,人道主義,忠心為國,不偏袒任何黨派”著稱。原來,如今,弗朗索瓦已經很信賴他了。

“可惜,父親認為,這是個異端橫行的年代,我們必須要用最嚴厲的措施,才可能肅清這汙濁的環境。”說著,弗朗索瓦頗為惆悵,垂下頭來。“他一心想要引入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洛比塔爾正竭力反對……”

瑪麗攥緊他的手。這種時候,她除了鼓勵弗朗索瓦之外,好像,也不適合說太多的話?

太子妃幹政,本就是件微妙的事。何況,她並非真正的“先知”,只多了些現代人的經驗和知識。

蘇格蘭就是蘇格蘭,用在小國寡民身上顯得合適的施政手段,並不一定適合“泱泱大國”法蘭西。更何況,她自己的宗教改革,也還在試探之中……

而另一個相對成功者,英格蘭在各宗派之間搖擺的例子,更不能簡單套用於法國。畢竟,目前的國王亨利二世,對新教正深惡痛絕著呢。

王權和教權分離、讓王權高於教權、國家世俗化的至尊之法,或許仍要經歷許多年,才能真正成為歐洲大陸的主流。

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特色。這一個法蘭西王國,會依舊沿著原有歷史軌跡,爆發數十年的“宗教戰爭”嗎?

要知道,另個時空中,法國上層的各種勢力,也曾經在極刑和寬恕之間搖擺不定,最後幾乎是把新舊教雙方精力消耗殆盡,才在《南特赦令》下迎來了和平。

如果有某位君主長期堅持一貫的政策……那麽,亨利二世的強力鎮壓,抑或和父親不同的、弗朗索瓦此時所秉承的寬赦觀點,哪個更有希望,把必定堅持天主教為主的法蘭西,拖出內亂的泥潭?

其實,瑪麗對弗朗索瓦單純的寬容做派,並不太有信心。

雖然她欣慰於他的理念。可是,具體到行政上,天主教信徒瓦盧瓦王室需要面對的,是那樣一個強硬、極端、暴力的對手啊。

路德宗除了鉆研《聖經》教義,偏愛宣揚自我救贖;而流傳更廣的加爾文派,也就是法國的胡格諾派,則擅長用□□對抗另一個暴君。

後世的美籍荷裔作家亨德裏克·房龍有句話形容得很妙:“……新教破壞了舊教的監獄,結果卻是用拆下來的舊磚瓦,為歐洲再造了一個新牢籠。”

史有記載,日內瓦的宗教法庭,對“異教徒”十足苛刻;加爾文燒起人來,比起羅馬天主教,可謂毫不遜色。

他們的攻擊性,毋庸置疑。

盡管有著種種擔憂;然而,瑪麗卻寧願保護少年的一片赤誠之心。

她溫柔搭住他雙臂,道:

“寬容是美德,是人性最大的優點。‘僅僅因為持有不同見解,就輕易迫害他人,是十分殘忍的’。畢竟,‘這世間所有人皆不完美,都存在各種缺點和錯誤’。”

“‘猶太人崇拜上帝,但不曾阻止其余民族去敬仰他們的上帝’。穆(;)斯(;)林信奉自己的真主,奧斯曼土耳其人卻不會隨便拆毀教堂。那些‘最殘酷的人’尚且能做到,我們這些基督徒,又怎能輕易放棄仁愛和寬恕呢。”

“‘耶穌生於貧困,所以他可能沒機會訓練寫作技巧。之後,他的使徒們,便以各人才智分別傳教。他們固然各有其魅力……但這也意味著,這些使徒的思想,或許有所分歧’。”

“‘耶穌從沒說過他代表上帝,聖·保羅甚至認為他等級比眾天使都要低;然而從尼西亞會議開始,耶穌被奉為上帝……耶穌堅信自己完成了猶太教,但是他的信徒,卻嫌棄猶太教和希伯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