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五月初七, 大小官員復職,大理寺先審了長興侯私藏官府通緝犯人一案。

長興侯咬定他只是讓管事買了一個繡娘,並不知道繡娘的身份, 侯府管事忠心主子, 則稱自己的確買了崔家的女兒崔珍,但並不知道崔珍有官司在身, 他平時不出城門,哪裏會看見城門前的通緝告示,崔珍的官司也沒有鬧得滿城風雨。

主仆倆是想撇掉私藏犯人的罪名。

然而大理寺還掌握了其他證人。

第一個就是在長興侯書房暗室找到的崔珍,崔珍作證, 她弄壞了繡鋪的昂貴料子, 自知賠不起,就想在進京的路上偷偷跑了, 沒想到爹娘另有打算, 將她賣給了長興侯。崔珍就將計就計,乖乖做了長興侯的人, 初一那日長興侯突然回來狠狠打了她一頓, 要將她交出去, 崔珍苦苦哀求, 長興侯才同意替她遮掩。

為了證明自己句句屬實, 崔珍還拔下半邊衣裳, 露出了雪白身子上的新鮮傷痕。

崔父、崔母交待的更多, 譬如他們是如何與侯府管事密謀神不知鬼不覺賣了女兒的, 以及侯府連夜派人去找他們要自願賣女兒的字據。

大理寺還抓了侯府幾個小廝、丫鬟,這些下人都私底下議論過崔珍的官司, 更有一個小廝直接將這場官司告訴了對侯爺忠心耿耿的管事。

綜合這些證據證詞,大理寺卿盧太公在早朝上遞了一封定罪長興侯私藏罪犯的奏疏, 請求淳慶帝批準。

盧太公一請示,立即有言官當廷參起長興侯來,責備長興侯身為官員卻故意觸犯律法,身為侯爵卻仗勢欺人,十數年來手下多少無辜繡娘喪命其手,百姓怨聲載道,請求淳慶帝重罰長興侯,以肅朝綱,以慰民心。

自然也有替長興侯說話的,但大理寺都證明了長興侯有罪,朝堂上討伐長興侯的言官更多。

淳慶帝仔細看了看盧太公遞交上來的卷宗,看到崔珍身上遍布傷痕,脖子上還有一道深深的手印掐痕,以及大理寺找到崔珍的地點,便知道外面關於長興侯因為生母之死虐待府中繡娘的傳言都是真的。

繡娘也是人,一個繡娘氣死了長興侯的母親,與別的繡娘有何關系?

崔珍的姐姐便是死在長興侯府,長興侯還惦記崔瑾的妹妹,不惜讓管事高價買回去,足見其齷齪的心思。

沒有證據的時候淳慶帝可以不理,現在證據確鑿,淳慶帝不想再用長興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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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珍的案子很快就出了判決,崔珍家裏只有沒直接出面的崔兄撇出去了,其他人都因協助崔珍私逃挨了板子、關進了大牢,服刑時間有些區別罷了。整個京城,除了阿嬌等人關心崔珍的判決,其他百姓都跑去看長興侯一家的熱鬧了。

一個堂堂的侯爵,就因為私藏一個欠債逃跑的繡娘,被聖上罷了官職降了爵位,挨板子入獄前是侯爺,半年牢獄一過,出來就變成了伯爺。長興侯原來可是世襲罔替的爵位,現在一降爵,世襲罔替的好事也沒了,等長興伯一死,他的兒子們便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平民。

祖宗掙下來的榮耀,因他的私心說丟就丟,這樣的爹,恐怕連他的兒子們也都不想再孝敬他。

除了那些受過欺淩的繡娘,無關百姓肯定不至於多痛恨長興侯,但能看到一個朝廷大官被罰,百姓們都很喜歡這熱鬧,大街小巷無人不談。

孟氏一開始都不知道這麽多。

侄女什麽都不告訴她,還是府裏的下人看到城門口的告示,跑回來稟報給她,孟氏才知道侄女聘用的一個繡娘毀約逃跑了。怕侄女虧掉的本錢太多,孟氏趕緊去了一趟繡鋪,可侄女輕描淡寫的,更擔心繡娘的安危而不是那三兩銀子,孟氏才松了口氣。

沒想到過了一個節,侄女的案子竟然將長興侯都扯了進去。

來往的官太太們只提是大理寺辦的案子,孟氏越想越奇怪,順天府定下的小案,怎麽就引得大理寺出手了?

官太太們只聽熱鬧,具體並不了解,孟氏便帶著女兒薛寧,又來了一趟阿嬌這邊。

鋪子前面做生意,孟氏從後門進的,對於這些鋪子與宅院連在一起的人家而言,後門才是正門。

阿嬌聽說姑母來了,忙叫夏竹過來頂著,她去後頭招待姑母。

廳堂裏面,七歲的薛寧坐在地上逗弄小孟昭,孟氏笑著看著。

侄女剛提出要搬出將軍府另住的時候,孟氏並不同意,還反思是不是自己與丈夫哪裏做錯了,讓侄女受了委屈。但漸漸地孟氏明白了,侄女需要親人的關心,但更需要輕松自在的活法,侄女的身份讓她無法結交到十四五歲的官家小姐為友,年輕的官家少婦可能也不想結交侄女,自家的那些宴請對侄女來說都是負擔。

搬出來,讓侄女自己做主,才是真的對侄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