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積年累月的雪水,早已將這些血跡沖淡。

只留下最後三四片不足掌心大的痕跡,像是沁入了石上,哪怕冰雪消融,也無法抹去。

上面的氣息早就消散於無。

可不知怎的,看著這些血跡,褚盈盈心底還是會泛起一絲悲涼。

母親當年被挖去了心臟,失了那麽多血,這裏的血跡,會是她留下的嗎?

見褚盈盈蹲下身良久,還未站起,郁紅锳與封九離都向她看了過去。

神識一掃,郁紅锳便看清了那處的情況,腳下微動,就來到了褚盈盈身前。

封九離落後了半拍,見郁劍尊已將褚盈盈扶起,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只得在旁邊關切地問上一句,“怎麽了?”

問完後,他便看到了褚盈盈面前那塊地面上斑駁的血痕,眸光一暗,心底長嘆一聲。

褚盈盈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可站起身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句,“祖母,是這裏嗎?”

郁紅锳的視線落在血跡四周,那一圈細密的似是被什麽東西劈入深處的裂痕上,沉默著點了點頭。

“當年你母親出事時,你父親正欲渡出竅劫雷,硬是拖著劫雷趕了上千裏路。這些裂紋,就是劫雷留下的。”

郁紅锳眼底的悲傷與憤怒一閃而逝,斂起萬般心緒,擡手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褚盈盈的肩。

“盈盈,可想聽聽你父母當年的事?”

褚盈盈眸光一亮,不假思索地點頭道,“想。”

她想,父親與母親的感情一定極好,不然兩人怎會有心意相通的感應,父親怎會不顧歷劫之險趕來,母親又怎會拼死用盡全身最後的靈力護住尚未出世的她……

見郁紅锳就要開口,封九離看了眼四周,指指北邊相距最近的島嶼說,“郁前輩,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郁紅锳搖搖頭,揚了下衣袖,變幻出一對拳頭大小像是水晶一樣的透明藍色圓球的虛影。

“這是八階幻靈龜隕落之後留下的遺寶,乃是其眼睛所化,可將看到的景象呈現。我已將它們投入海底,且在島上稍等片刻,待它們將此處海底的景象帶回。”

“那我……”

封九離還想找個借口走開。

郁紅锳卻道,“不必回避。你與盈盈母親也算有緣,聽聽無妨。”

郁紅锳既然這麽說了,封九離便沒再找借口。

他也著實有些好奇,這位他目前唯一知道的神族,在這方界域的經歷。

“盈盈,你可曾疑惑過,你父親的本命靈獸為何?”

郁紅锳忽而開口問道。

褚盈盈聞言一怔,旋即點點頭,有些遲疑地說,“我曾以為,父親的本命靈獸是在當年那場變故中隕落,故而這些年一直不曾有人提及。”

當年進入蒼元秘境時,她便有些好奇父親的本命靈獸是何族,可秘境內接連有好幾位靈獸前輩都說過,父親當年拒絕過他們一族。

後來回到宗門,她也曾好奇地問過宗主師伯,卻被師伯岔開了話題。再之後,她隱約猜到了父親或許就是當年被藏玄宗忘憂老祖重傷的人,便有了方才口中那一番猜測。

可眼下,她卻見祖母搖頭道。

“你父親當年,並未在蒼元秘境中尋到締結本命靈契的夥伴。”

褚盈盈不禁有些驚訝,她若是沒記錯的話,父親應是內門長老,那他修行的必定是內門心法,不可能沒有締結過本命靈契。

“這事就說來話長了。”

郁紅锳將當年的事情緩緩道來。

褚盈盈這才知道,原來一直到踏入築基境之前,父親都沒有尋到合適的靈獸締結本命靈契,那時他一直在宗門外門的問劍峰修行,修的僅是劍法與術法。

築基之後,玉華宮以北、北漠荒境以南一帶又有幾座仙府問世,其中一座仙府唯有結丹境以下修為者可以進入。父親便隨著幾位同為築基修為的同門師兄一同趕去。

那座仙府內有一位上古渡劫修者留下的傳承,接受傳承的考驗極為兇險,當時連同八宗弟子、一些中小型門派的弟子以及散修在內,總共進入了上百人,卻有超過八成人在第一關考驗心志的陣法中就身受重傷,被傳送出了仙府外。

仙府內共有七關,堅持到最後兩關的只有三人,而堅持到最後一關的,就唯有父親一人。

父親正是在這仙府傳承的最後一關,認識了母親。

母親是守關靈獸與仙府仙使的後人。所謂的仙府仙使,便是那位渡劫飛升了的大能留下看守仙府的人。大能對他們有大恩,他們便願以這種方式報恩。大能飛升之後,他們便無法離開仙府,須在其中靜候有緣人出現,可千余年過去,有緣人未能等到,卻等來了藏玄界的變故。

仙使和守關靈獸都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只知仙府即將深埋地底,更有傳承被毀的風險。他們便以己身修為,拼死護住了仙府的完整,最終護住了仙府,卻也傷了自身的根基。他們本有漫長的壽命,卻因此耗盡心力,唯獨剩下最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