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陳婉兮本也是個精細講究之人,愛裝飾愛體面,得了這些方子也研習了多年,算是女承母業。

也好在這都是不起眼的東西,她又住在祖母院中,所以不曾被繼母小程氏搜刮了去。

她有這項本事在身,又想到京中貴族女眷甚多,風尚艷麗打扮,濃香熏衣,便想開一間脂粉鋪子。然而,要做生意便需得有本錢,脂粉鋪子又要進許多名貴香料,所需資費更是不菲。陳婉兮要撐著王府的體面,顧全一家子的衣食,頃刻之間實在拿不出這許多錢來。當初她出閣,娘家也並未陪嫁多少。便是連母親當年帶到陳家的嫁妝,繼母也一口咬死母親用光了那些財物,本就不剩多少。

無奈之下,陳婉兮只得找到了表親譚家。

譚家自先幾代起,便再未出過一個做官的人才,倒是把皇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門第雖不高,卻是家財雄厚。遍京城論起來,第一有錢的不是哪個王公貴族,卻是這個皇商譚家。

至於外祖程家,自從小程氏嫁到了陳家成為自己的繼母之後,陳婉兮便斷了這門親戚。

譚家家大業大,本不將陳婉兮這芥子大小的生意放在心上,還是譚書玉出面,竭力遊說這表妹如今已是肅親王妃,資助她的買賣,絕無壞處。譚家這方點頭,出了一千兩銀子做本錢,將這塊的生意交給了譚書玉打理。

因此,譚書玉同陳婉兮往來不斷。

那脂粉鋪子開起來之後,因陳婉兮的方子是自家秘制,用了許多外族異香,市面上獨此一家,便在京中聲名大噪起來,從發油到口脂皆成了搶手貨,更有那麽幾味熏衣香成了宮中的特供。

鋪子生意紅火,銀錢自然滾滾而來,陳婉兮修繕了王府,撐起了一家的衣食,應付了宮中的婆婆,再對著自己的娘家,頭擡得更高,腰背也挺得更直了。

總體來說,她還是很感謝譚書玉的。

只是,譚書玉言辭偶有流露親昵之時,卻令她微有不適。以往總看在世交情分並他助自己生意的份上,陳婉兮容讓頗多,但如今於成鈞歸府在即,她雖自恃行止端正,這三年裏絕無半分逾矩無禮之事,但也不能不早做預備。

譚書玉神色微動,那點漆般的眼睛微微一閃,卻又溫潤一笑“那倒要恭喜妹妹了,你們夫婦分離三年,如今團聚正可一享恩愛之樂。”

陳婉兮聽他話語得體,心防便也漸松,遂說道“二爺說的是,這三年裏多虧二爺的照料,便是生意中事,我一個婦人出不得遠門,也多得你外出采買香材,我不能見的人,也是你替我去見。不然,哪能就這般妥帖。待我家王爺回來,必定要好生謝謝你。”

她這番話說的八面玲瓏,一面是極力褒獎了譚書玉的功勞,另一面卻又把丈夫推到了前頭,橫豎不是她這個王妃來謝他。

譚書玉情知她這段聰慧,有心避嫌,當面也不多言語,只岔了話“我今兒來看你,便是說之前你讓我到姑蘇聘的繡娘,都聘下了。一應十二人,都是針線功夫極其了得的,中有兩個更是蘇繡名家,請動她們可費了不少銀子和力氣。”

陳婉兮樂意聽這個,頓時粉面微暖,便如冰雪向陽,帶上了那麽幾分暖融融的笑意“那可真要多謝二爺了,我一心籌劃著再開一家繡坊,沒有這些人,可實在成不得。偏偏,我是個婦人的身子,又頂著肅親王妃的身份,哪裏都去不了。”

譚書玉素知她性子冷清,看她面上的淡淡笑影,便知她果然是開心的,於是自己也開心起來,又問道“天香閣的生意一向不錯,何必另開新店?你又多一件差事。”

陳婉兮理了一下披帛四角墜著的流蘇,說道“開源節流,總歸是不錯的。再說,天香閣生意鬧熱,供不應求,便是貨全賣了,也是有限,不如另辟蹊徑。我看這京裏,綢緞鋪子遍地,偏就少繡坊。原也是的,這地方不出技藝精湛的刺繡師傅,偏偏這些豪門世家眼光又格外高貴,有蘇繡、蜀繡、湘繡、粵繡這四大名繡在前,哪家不被壓了下去,人眼裏還能看的見旁的?所以,我便籌劃著開一間蘇繡鋪子,想必生意不錯。”

譚書玉面上笑意淺淺,眸中映著她的影子“你做什麽,總是能做好的。”

當下,譚書玉便將那十二名繡娘的名帖身世來歷盡皆交付給陳婉兮,又告知她們暫且安排住在城中一間客棧。

兩人商議了幾句生意上的事,譚書玉便起身告辭,臨行前忽然莞爾“我倒是想念你府裏的蕓豆卷與蔥油酥,若有可給我一盒帶回去吃。”

陳婉兮微怔,隨即一笑“你倒害這個饞癆,不值什麽,我叫下人裝給你。”

譚書玉出了肅親王府,懷中揣著那裝了兩樣點心的匣子,帶著隨行小廝,步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