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7.1

托黃妙雲的福, 黃敬言偶爾會關注下儲崇煜,在儲崇煜給黃妙雲回信說“不太好”的時候,他就發現儲崇煜有些不對勁, 人變得有些迷糊。

後來儲崇煜生病了。

他就沒有給黃妙雲回信。

黃妙雲當然是沒法去探望儲崇煜的,她本來想讓大黑去, 但是她藏於大黑腹部的紙條, 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儲家雖然接了王家送的狗,但狗養在族學, 不許進王家的大門, 更不能跑去儲崇煜的院子。

黃妙雲沒有半點渠道得知儲崇煜的消息。

黃敬言有心打聽,奈何儲崇煜實在是太不受關注, 他病了幾日, 族學裏沒有一個人討論他的, 儲家的人, 也不曾提及和他有關的只言片語, 好像一個影子的消失,無關緊要。

黃妙雲只聽說,是風熱病, 發燒還帶咳嗽, 很不容易好, 而且要吃的藥, 很苦。

儲崇煜甚少生病,這回來勢洶洶, 病了好些日。

黃妙雲長久聽不到半點風聲, 到底有些憂心,便想法子,藏了身份, 花了銀子讓人送了些清淡的吃食去儲家,以儲崇煜朋友的名義。

儲家門房聽說是送給儲崇煜的,眼神都變了,又聽說是儲崇煜的朋友,更是將信將疑。

奈何儲崇煜到底自幼長在儲家,占著儲家嫡子的身份,門房便是心中瞧不起他,卻也不敢明面輕慢,便將東西送去了他的院子。

儲崇煜正躺床上讀書,他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唇無血色,門外只有一個小廝伺候,這個小廝也兼他的書童,院子裏灑掃粗活兒,或者研墨細活兒,都該他一個人做,但儲崇煜一般自己研磨,不勞動小廝。

門房的東西交到了小廝手上,小廝交給了儲崇煜。

小廝又彎著腰稟道:“二少爺,門房說是您朋友送的。”

儲崇煜眉毛一挑,朋友?

他七歲之前,是有朋友的,七歲之後就沒了。

從前那些交好的勛貴好友,得知他的身份後,有聽大人囑咐,立刻疏遠的,也有漸漸疏遠的,還有少數幾個當時不肯疏遠,長大之後自然而然疏遠的。

那些有朋友,大多數變成了儲歸煜的朋友,極少數幾乎不曾再見過。

儲崇煜很久沒朋友了,這回黃妙雲卻說,是他朋友。

他微動嘴角,打開一瞧,裏面裝著可做正餐和飯後甜點的筍脯與青團,可解藥苦的酸楊梅、甜蜜棗。

他看了半天都舍不得吃,心裏琢磨著,不知道這些東西和黃妙雲大黑吃的,是不是都是她親手做的。

儲崇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很希望是。

他小心翼翼地嘗了黃妙雲給的東西,即便他口中苦澀難耐,卻也覺得味道美妙。難得的,他胃口不錯,在病中吃飽了一次。

儲崇煜吃完了黃妙雲送的東西,抱著盒子不松手,他緊閉雙眸,濃密的睫毛顫動著,隨即松開手,披衣下床,研墨舔墨,寫道:我乃儲家大房次子,可否見你一面?

因他手腕酸軟顫抖,平常寫得再穩不過的楷書,收筆的時候,明顯地拖了一下,顯出些許虛弱無力感。

儲家大房次子,誰都知道這幾個字代表著什麽。

儲崇煜臉色慘白,眼睜睜地看著墨跡幹掉,佇立許久,有風拂面,吹得他的頭發繞在臉邊尚且不覺。

他換好衣裳,咳嗽著出門,讓大黑將信送了過去。

黃妙雲聽丫鬟說巷外有狗的時候,心便漏了一拍,她親自出去一瞧,果然是大黑,她收了信,疾步回團月居,打開一看,手腕一抖,不小心將紙給撕破了。

儲崇煜應該是猜到是吃食“他”送的吧,所以才寫信說要見她吧!

可他既然猜到了,便說明儲崇煜曉得“他”知道他的身份了,為何又刻意強調身份?

黃妙雲有點慌了,她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見的。

莫若找個男人過去?不,她不情願這樣騙他。

或者找借口搪塞?也不妥,除非守孝不得出門,亦或病得下不了床,否則還有什麽借口能用?

黃妙雲思來想去,怎麽回復都不合適,也恍然驚覺,示好得有些過分了。

她沒再回復他的信。

只當是信紙掉在路上了。

黃妙雲愧疚當年之事,也有些同情儲崇煜的遭遇,卻沒有那個把握,能夠應付和他產生糾葛之後的結果。

光是弑兄一條,儲崇煜便定會與整個儲家對立,蚍蜉撼大樹,下場並不難料。

黃妙雲慶幸自己編造了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份,沒叫儲崇煜生出更濃的心思。

只是以後,她不可再擦槍走火了。

兩人的信紙,便終結在了儲崇煜提出見面的時候。

儲崇煜久久不見回音,便也知曉了她的意思,他倒也理解,一個姑娘家,冒然跟他見面,豈不是有私定終身之嫌?

為了不嚇到她,儲崇煜暫時沒再寫信唐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