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胡媽媽極少插手府裏小郎君和小娘子的事,她想著,畢竟是親兄妹,有些口角也正常。

這次要不是她親眼看見,親耳聽到黃敬文是怎麽質問黃妙雲的,她都不敢相信,黃妙雲平日都受了什麽樣的委屈,且一直都瞞而不報!

胡媽媽從前是姜心慈的陪嫁,也是黃家的老人了,府裏上上下下,除了老夫人處的人,沒有不尊著她的,別說黃敬文了,就是黃懷陽跟前,她也是說得上話的!

因此黃敬文一見了突然跳出來的胡媽媽,第一反應便是做了個揖。

胡媽媽氣壞了,故意避開黃敬文的禮,冷笑道:“郎君慢著,老奴可受不起您的大禮!”

“老奴”兩個字,讓黃敬文的臉色有些難堪,溫聲問道:“胡媽媽何出此言?”

胡媽媽將黃妙雲護在身後,刻意壓著聲音,中氣卻很足地道:“郎君郎君受小人挑唆,不是想問小娘子兩個問題嗎?老奴厚顏無恥替小娘子代答!”

黃妙雲微微紅著眼圈瞧著胡媽媽……自打前世家破人亡,好久沒有人像這樣維護她了。

黃敬文雖然尊重胡媽媽,卻聽不得胡媽媽歪曲事實,挺直了腰杆子,道:“我並未受誰挑唆,胡媽媽既有心要替妹妹代答,敬文洗耳恭聽!”

胡媽媽冷眼盯著黃敬文,道:“秋桂目中無人,將咱們姑娘拿來孝順夫人的玉蘭花,自作主張壓在了佳芳園,妙雲只字未提,是夫人自己瞧出端倪,主動問起才知道始末。

此事妙雲和夫人都沒計較,是貞兒姑娘主動打了秋桂以儆效尤,誰知道咱們夫人著人去看秋桂的時候,見到她活蹦亂跳,這才發現有人陽奉陰違,打了秋桂示下。”

黃妙雲嘴角抿了個笑,胡媽媽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胡媽媽這番話說得當真滴水不漏。

黃敬文乍然聽到另一個說法,卻有些難以置信。

胡媽媽接連發問:“郎君,你是覺得咱們姑娘不該拿花孝順夫人?還是覺得夫人和咱們姑娘喜歡的東西,旁人想搶就搶?亦或者說,夫人不該管教自家的下人?”

黃妙雲心裏暗暗舒出一口氣,恨不得替胡媽媽鼓掌!

黃敬文微微張唇,卻無法發聲,期期艾艾道:“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貞兒表妹怎、怎麽會……”

胡媽媽哂笑道:“郎君不信妙雲的話,也不信老奴的話,只信貞兒小娘子的話,拿只管回去查一查便是,涉事仆人眾多,郎君肯定能查出真相的。”

黃敬文垂首道:“胡媽媽言重,我對母親行事,自然沒有任何懷疑。但是我和妙雲之間的事,無論如何,母親身體不濟,她不該鬧去母親跟前,我受訓事小,母親傷神事大。”

胡媽媽火冒三丈,臉紅脖子粗,忍著脾氣道:“郎君,這原是你跟我說這樣的話,要是我家的小子,我早打得他滿地找牙!”

躲在太湖石後面的儲歸煜嘴角翹起,險些笑出聲來,黃敬文的確還有些稚嫩,需得胡媽媽這樣的人點醒,否則將來就同他前世一樣悔之晚矣,只是這種程度的敲打,恐怕還不夠。

黃敬文心裏有些惱火,這是孫家赴宴,若在黃家,胡媽媽只怕是就真打他了!

他也壓著火氣道:“胡媽媽,難道我以母親身體為重,錯了嗎?”

胡媽媽瞥了黃敬文一眼,死死地絞著帕子說:“大錯特錯!敢問郎君從何得知是妙雲鬧去夫人跟前的?”

黃敬文想起尤貞兒的說辭,信心十足道:“母親深居簡出,若妙雲不說,事發在儲家莊子上,母親從何得知?”

胡媽媽挑眉道:“郎君說話當然叫人笑話!老奴日日跟在夫人身邊,夫人一舉一動老奴皆看在眼裏,且先不說這事妙雲不僅沒有說給夫人聽,甚至還刻意想替郎君隱瞞著,即便妙雲當真說了,難道不是你做錯此事在先,才讓人有了說頭?你若無錯,妙雲在夫人跟前說百八十遍,又有何不妥?郎君自己有錯,不僅不反省,反倒質問起咱們姑娘,老奴實在不知,這是個什麽道理!”

黃敬文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胡媽媽言辭犀利,確實是他的不是,若非他在莊子上因投壺的事委屈了妙雲,就不會有後面的一出。

胡媽媽心裏窩了一肚子火,又繼續劈頭蓋臉地問道:“郎君說,你是以夫人身體為重,你細細想想,你當真是以夫人身體為重嗎?若以夫人身體為重,不管妙雲做了什麽事,你做兄長的應該包容引導,而不是聽了奸人讒言,與其爭鋒相對。

你們兄妹真真正正的和睦,夫人才不會抑郁成疾。我跟在夫人身邊多年,真正為過夫人身體好的,眼下看來只有妙雲,郎君還遠遠排不上地位!往後也別自居孝子,否則惹人笑話。”

胡媽媽的話,字字誅心。

黃敬文的臉皮子像是在辣椒水裏泡過一遍,火辣辣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