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妙雲從佳芳園回了團月居,便親自領著丫鬟留香,把姜心慈喜歡的玉蘭花送了過去。

姜心慈自打五年前,娘家出了變故後,一蹶不振病了好些年,一年後,便蹊蹺離世。

前一世黃妙雲的父親黃懷陽只說是姜心慈病逝的,姜心慈本就在家中養病多年,外人都沒懷疑過,黃妙雲卻知道,母親死的不尋常,包括母親身邊的人,全部都被處理得幹幹凈凈,一個不留。

她希望姜心慈看到玉蘭花,精神能好點,活得久一點。

黃妙雲步子有些快,很是迫不及待地趕去箬蘭院。

箬蘭院的名字,是姜心慈自己取的。

箬蘭花瓣像蘭花,葉子卻像竹葉一樣,且並無馨香之味,淡雅素然,姜心慈性高潔,素來喜竹子,但院落中帶“竹”字,顯得男兒氣了一些,才叫做了“箬蘭”。

黃妙雲進院子的時候,姜心慈正靠在梢間的羅漢床上,頭發也沒梳起來,就散在肩膀上,懷抱笸籮,眼神渙散地看著窗外,連女兒進來了,都不知道。

黃妙雲瞧著消瘦得脫了形的姜心慈,堆了滿腹的話,哽在喉嚨裏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禮也不行,紅著眼圈,一下就撲到母親懷裏嗚咽。

姜心慈回過神,怕笸籮膈應著黃妙雲,連忙丟了笸籮,輕輕地抱著女兒,溫聲地安撫道:“怎麽了,妙雲怎麽了……不是一直好好兒的麽,這是怎麽了?”

黃妙雲哭聲不止,就是她和哥哥弟弟們都好好兒的,所以凡事不來打擾姜心慈,前世直到母親臨死前,她都沒跟母親待過多少日子,她記得母親去世之後不過一年,她的弟弟言哥兒說,都快忘了母親長什麽樣子。

做兒女的,怎麽能不記得母親的樣子。

黃妙雲著實在姜心慈懷裏哭了許久,哭到姜心慈衣襟都濕了。

姜心慈待孩子倒是有耐心,她抱著黃妙雲,撫著她的背,也不再問話,只是抱著她。

黃妙雲哭夠了,才坐起來靠在姜心慈懷裏,低低地抽泣了一陣子,揪著母親的袖子語氣黏糊軟糯地說:“娘,我想您了。”

姜心慈笑容淡淡地道:“我不是在家裏嗎?你隨時都能來看我。”她蹭著黃妙雲的墨發,問道:“昨兒聽說你病了,我昨兒有些不好,就沒去瞧你,本打算今天去的。胡媽媽也沒說清楚是個什麽病,到底怎麽了?”

黃妙雲吸了吸鼻子,很懂事地道:“沒事兒,就是腦子暈乎乎的,吃了些藥就好了,現在就好了……就是想您得緊。”

姜心慈心裏暖暖的,摟著黃妙雲笑道:“娘的小妙雲怎麽又變得和小時候一樣粘人了?”

黃妙雲擡起頭,眸含希冀,小心翼翼地問:“娘,我以後還能天天粘著你嗎?”

母親病得太久,她和哥哥弟弟一個月才來請安兩次,有時候遇到胡媽媽說母親發病,他們一個月都見不上母親一次。

粗略一算,她這個做女兒的,跟母親待的時間實在不久,但她通過母親將嫁妝均分給她和兄弟們一事,知道了母親對她的愛。

姜心慈愣了一下,摸著黃妙雲的鬢發道:“當然可以,你想來就來。”

黃妙雲點了點頭,緊緊地攥著姜心慈的手指頭,說:“娘,那我以後每天都來。”她重重地重復了一遍:“每天都來。”

她不想母親再蹊蹺地死去,她不想讓黃家淪為張素華和尤貞兒母女的錢袋子——前一世姜心慈死後,她留給孩子的們嫁妝,離奇丟失了許多,黃妙雲本以為是丫鬟偷了,如今想也知道是誰拿去了,只因為後來黃家出了變故後,無能追究罷了。

黃妙雲纏了姜心慈許久,感受著母親柔軟而暖和的身子,才漸漸從重生回來的陌生感當中,鎮定了下來。

她讓留香將望春玉蘭花放在羅漢床的小炕桌上,又親熱地挽著姜心慈的手,笑眯眯地問:“母親,您喜歡嗎?”

姜心慈當然喜歡,便是狗尾巴草,只要是女兒送的,她還能不喜歡?

“喜歡,很喜歡。”姜心慈點了點頭,聲音清淡溫柔。

留香在旁邊嘀咕了一句:“這花姑娘險些沒機會送給您了呢!”

姜心慈擡眸問道:“怎麽回事?”

黃妙雲瞧了留香一眼,留香連忙低頭退下了。

姜心慈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追問,只等黃妙雲在箬蘭院賴了半個時辰離去後,才使喚了人,悄悄地叫了留香過來問話。

留香回憶起秋桂的話,有模有樣地道:“……姑娘要了蓮瓣玉蘭和望春,但秋桂沒送來,後來秋桂還來說不好養,讓咱們姑娘別養。”

姜心慈淺淡的秀眉擰得緊緊的,怎麽說她也打理過內宅多年,只是後來病了,才放下了,這些下人的彎曲心思,黃妙雲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問道:“最後妙雲把花要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