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瘋了……”

懿貴太妃病逝才短短半年時日, 承恩侯夫人姜氏就已兩鬢斑白,淚目中充斥著悲慟,語調裏盡是不信:“不可能, ”直搖首,“我的嵐兒怎麽可能會癡傻……不可能, ”眼淚洶湧而出,雙腿再也支立不住, 癱軟在地,“侯爺……啊嗚……”

站在門邊的承恩侯強壓下翻湧至喉間的苦澀, 眼中閃動著晶瑩。他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才聽到消息時,就找去了太醫院。

太醫院院判姜蓯靈透了底,昭修容娘娘是憂思過度、積郁成疾。

“一定是那個賤人, ”承恩侯夫人忽然變了神色, 雙目大瞪, 陰狠狠地齜牙說道:“一定是那個賤人害我嵐兒,”五官不自然地抽搐, 如厲鬼般嘶吼,“一定是。”

見她這般,承恩侯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厭惡, 大跨步上前反手一巴掌,斥道:“怪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入了魔障。”

仗著宮裏有懿貴太妃撐著,那八字還不見影,孽女就敢弄出“鬧事驚馬”的事。一次不成,在柔嘉公主府又來一出,沒算計到正主, 卻傷了奉安國公府的九姑娘。

在外翻江倒海,他還以為她有多大能耐呢,入了宮見真章了,都不用皇後出手,自己把自己嚇瘋了。

姜氏捂著臉,仰首瞪著她這所謂的良人,心都死了,半張著嘴,久久才發出聲哽聲痛訴:“你打我……你又打我。”

也不知哪來的力,一把抓著男人腰間的絲絳猛地站起,啊一聲似瘋癲了一般雙手成爪胡亂地抓承恩侯,也不管是臉是手,逮著一把算一把。

承恩侯不備,臉上遭了一爪,火辣辣地刺痛,欲甩開姜氏,可人緊扒著他不放。

“住手……你這個潑婦。”

“啊……”

淒厲的嘶叫聲中飽含著憤怒和絕望,此刻姜氏什麽也聽不到。日子到了頭,她只想活得像回人。

豐和裏弄寧誠伯府二房,周氏挑揀著繡房剛送來的幾套新衣,在一臉恬淡的女兒身上比劃著,微凝眉頭總覺不夠驚艷:“這些顏色都太素淡了,繡房是不是故意的?”

歷經了沉浮,李安馨比之先前要沉穩不少,雙眸依舊水靈只不再幹凈:“母親,這次選秀與之前兩次不同,現中宮是有主的。秀女們穿不得大紅大紫,”伸手拿了一件淡藍襖子,“我瞧著顏色挺好的,雖素了點但也襯人。”

周氏嘆氣,拉著女兒來到榻邊坐下:“皇後懷喜了,又逢大選之年,咱們寧誠伯府只要不傻,都應送個閨秀進宮固寵。”

可她這兩天多次試探老夫人,老夫人都不予理會。

李安馨心一緊,微抿著雙唇,眉眼之間露了愁苦,顯得人更是楚楚:“祖母還是不放心我?”

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周氏搖頭:“老夫人不是不放心你,”看著女兒嬌美的容顏,心裏的野草瘋長,“她是面上抹不開。等皇上選秀旨意降臨,她就不會這般冷待我們娘倆了。”

寧余堂,老夫人和江嬤嬤也正說著宮裏事:“不知皇後娘娘是不是隨了她母親?”

記得那年舒安懷上時,親家公氣極了,沖到伯府裏就要打女婿。舒安幹看著,她想留下孩子,指望著親爹打了女婿,就能允了她的願。只親家公是文士,能動嘴皮的事絕不動手,不帶重句地罵了女婿一個時辰,轉頭就勸閨女不要腹中子。

舒安看似溫和,實則執拗得很,跟她爹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下午的話,一句不提孩子。

親家公是一點法子都沒。

好在孩子知道疼娘,沒怎麽折騰,就連出生都是自己使勁往外擠,不然舒安那身子骨還真撐不住。

坐在榻邊繡凳上的江嬤嬤給老夫人揉著腳:“您正月初三從宮裏回來,不是說皇後娘娘還跟在閨中時一般,吃什麽都香嗎?”笑呵呵地安撫,“肯定是隨了燕夫人。”

“說不準,”老夫人撚著佛珠:“宮裏只傳出皇後娘娘懷喜,卻沒講懷了多久。皇後娘娘這是頭胎,我心裏不安寧。”再次回想上次見面,緊擰著眉頭,很快又苦笑出聲,“挨著棺材板的老貨了,一個月前的事都已經記不清楚。”

“您也別費力氣想了,”江嬤嬤摁著穴位稍稍用力:“天家貴子,又是中宮嫡出,忌諱頗多,宮裏是不會多對外言說的。”

老夫人縮回腳:“你別揉了,陪我說說話。”

手裏落了空,江嬤嬤露笑,起身去凈了手:“這兩日二夫人是沒得閑。”“她在惦記著什麽,我心裏門清,”老夫人冷嗤一聲:“那都是做夢。”

潔手後回到榻邊給老夫人換杯溫水,江嬤嬤輕嘆道:“六姑娘構陷姐妹,這是犯了世家大族的忌諱。皇後娘娘顧著伯府的名聲幫忙掩著,外頭不知道,但並不代表這事就沒發生過。”

聽出音了,老夫人瞪了一眼江嬤嬤:“你是怕我犯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