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朕,十六歲登基,至今已近十二年,日日對著江山千秋圖,卻不曾見泰陽山之陡峭,舟雲海的遼闊。沒喝過牡江水,沒入江南泛漁舟。”

鷹門山之所以以“鷹”為名,是因過去那裏常有白鷹飛過。海東青,萬鷹之神,北斐完顏氏的圖騰就是它。他沒見過海東青的神俊,唐逸清說要捕一頭回來,敬獻給他。

可他神往的不是被折了翅的海東青,而是欲親手將妄圖飛越他鷹門山的海東青射下。

立在後的範德江、天甲幾人能清楚地感覺到皇帝的傷懷,跪地俯首,神色均極為凝重。十九年看似長遠,但皇上政務繁忙,日日年年轉眼即逝。

回到幹正殿,皇帝坐在龍椅上不發一言,他在回憶過去,很多事情已經模糊,但重要的都歷歷在目。

據朱氏所言,他勤政三十一年對得起大靖對得住百姓。得了明君之名,本該歡喜,只心裏除了滿足之外還生了頗多酸澀,他有善待過自己嗎?

雖夜話時與皇後言過人生無常,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甘心接受。一坐到天明,皇帝驀然笑之,唯一慶幸的是他離世時太子已長成,眼中閃過晶瑩,雲霄的開頭不會重走他的艱難。

沉寂一夜,範德江不想去打擾皇上,可時候到點兒了,小心翼翼地上前,放輕了聲音提醒道:“皇上,該準備準備早朝了。”

皇帝長吸一口氣,後慢慢呼出:“朕困了,今日歇朝。”

什……什麽?範德江愣愣地盯著皇上:“歇歇朝?”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太後死了?皇上竟說困了不上朝,不會是打算撂挑子不幹了吧?

天乙一把撥開杵著的範德江:“主上,太子爺還沒降生呢,”就算生了,那也得先養十好幾年才能甩手不幹,“您還有……”這個時候提大靖百姓好像不太合適,話調一轉安撫道,“皇後娘娘已經懷了,您再辛苦個十來年……”

“也就只剩十來年了,”皇帝越想越覺得疲倦:“範德江。”

“奴才在。”

“將朕平日裏看的那本《諸字通典》拿出來,再去南彥書房取《三字經》、《百家姓》、《弟子規》……《春秋》、《聖言》,一道送去坤寧宮,”皇帝已經決定了,從今兒起他便開始教導雲霄。

養兒防老,他不要臭小子養老,只需其能及早擔東宮之責,為父分憂。

十九年,給自己留四年,還有十五年。皇帝想他十六歲登基,群狼環伺之下也安然走到今天,蓄勢成,朝綱漸穩。而臭小子絲毫不遜色於他,又有他親自教養,十五歲足矣能獨當一面。

人啊,還是要為自己活幾天,不然這一生過得也忒沒意思了。

範德江又呆了:“皇皇上,皇後娘娘才才懷胎兩月。”他就不怕把太子爺給嚇跑嗎?呸呸呸……太子爺乃是真龍,什麽風浪禁不住。

“懷胎兩月怎麽了?”皇帝可是知道皇後最近吃什都香,還盡挑好的吃。那小子才兩月就曉得補養身子了,不怪能活到耄耋之年。

“沒沒怎麽,”範德江縮脖子聳肩往後退了半步:“皇上,那早朝?”

皇帝又想起朱氏之言了,一生勤政,他懷疑自己最後死都是死在幹正殿這把龍椅上,側首看向範德江,面目陰沉:“朕一夜沒合眼,你還催著去上早朝,是想要累死朕嗎?”

咚一聲跪地,範德江嚴肅認真道:“皇上,奴才這就服侍您就寢。”

天乙閉上半張著的嘴,往邊上的盤龍柱後去了去。

皇帝起身,走向後殿:“這有天乙伺候,你去趟太和殿,讓文武百官都散了。”

“是,”範德江不敢再多吱一句逆聖意的話,他家底厚實還沒霍霍完,就這麽沒命了豈不是都便宜了龍衛?這夠他哭到閻王殿。

洗漱了一番,皇帝又覺腹中空空:“皇後每日裏都會喝一盅牛乳,從今……”

“臣這就去禦膳房給您取,”話音才落,天乙又立馬改口:“不,不去禦膳房,臣去坤寧宮給您取。您熬了一夜了,進了早膳再睡吧。”

還是龍衛懂他心思,皇帝點首:“去吧,皇後若是問起,就說朕很累。”依著元元的性子,肯定會過來看看,這會他確實很想她陪在身邊。

“是”

在往太和殿的路上,範德江就在苦思冥想皇上毫無征兆歇朝的理由。文武百官跟前,他要保證皇上的體面。只這合適的借口,也是當真難尋。

說皇上病了,這是咒皇上,論罪當誅。說皇上累了,那文武百官就該疑惑皇上昨夜幹什麽去了?說不定還能傳出個皇上夜禦多少女,荒廢了朝政。

深嘆一口氣,眼瞧著太和殿快到了,範德江耙了耙耳鬢,該怎麽說呢?要不就什麽也不說,板著臉直接讓他們退朝?

又嘆一聲氣,也不知皇上這回得多久才能緩過來?皇後娘娘才有喜,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噝,範德江靈光一閃,尋找到完美的理由了。皇後娘娘懷喜,皇上興奮之余又惜皇後辛苦,決定歇朝一日,陪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