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娘娘, 蘇昭容來了,”馮大海進殿回稟。坐在榻上的李安好扭頭看向立於一旁的九娘:“去請蘇昭容進殿。”

“是,”九娘躬身俯首退出。

今日蘇昭容梳的隨雲髻不同於一般, 發髻偏右,跟在宮女後進入殿內,便快步上前, 離主位一丈之地時咚一聲雙膝跪地:“臣妾有罪,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事發後, 她惶惶不安, 想了許久, 終還是覺得主動認罪, 先發制人為最佳。如此“罪”也就只有她認的罪,皇後這屁股底下位置還沒焐熱,她不會追根究底,趕盡殺絕。

倒是乖覺, 李安好淡而一笑:“這麽說你已經知道你宮裏死了人?”

打量著垂首跪著的蘇昭容,其妝容很淡蓋不住蒼白的面。五官長得不錯, 就是下顎線條過於生硬, 讓她少了幾分女兒家的婉約,多了兩分英氣。常年侍弄花草, 看來是很不滿意自己的長相, 所以才想吸收草木之精, 來養氣韻。

就怕草木沾了血,給她添的不是靈氣,而是惡邪。

蘇昭容雙手十指相扣緊握著,指節處白森森的,淚掛在下眼瞼上, 雙唇顫抖著,似極為害怕,吞咽著口水久久才張口回話:“臣臣妾也是剛剛聽說,”大著膽子去看皇後,“娘娘,臣妾真的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般。”

看著樣子,還真像受驚過度。李安好眨了下眼睛:“那個宮女叫什麽呀?”

“花……花芽,”一滴淚珠滾落,蘇昭容抽噎著:“昨兒臣妾午休起身後,花芽給給臣妾梳頭,”說著話她雙手松開,慢慢擡起右手,拔下固發的簪子,撥開左邊的一撮發,露出一有簪子尖尖那麽大的傷口,“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怪臣妾坐著不安分扭了下頭……”

李安好聽明白了:“你早上沒來中宮請安,就是因頭上傷了?”眼睛盯著那處結了痂還紅腫著的傷口,這是被簪子戳的。但看那紅腫和痂的顏色,可斷傷還很新鮮,應該不是昨天戳出來的。

這婆娘在撒謊,小雀兒憋不住了:“昨天午後戳出來的傷,都一整天過去了,那傷口上的痂只結了薄薄的一層,痂下臟血竟還未完全凝成痂。”

依著她這些年受傷的經驗,那芝麻大的小傷生成在一個時辰左右,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且後宮裏的婆娘都嬌貴得很,用的都是最好的傷藥。一整天過去了,那傷口周遭不可能還紅腫著,這又不是害的毒.瘡。

蘇昭容一愣,看著李安好,眼淚洶湧,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瞧她順著下巴滴落的眼淚,李安好想到了母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女子的眼淚,每一滴裏都飽含著內心的脆弱,不要輕賤待之。

“你哭什麽?”

“臣妾……臣妾沒有殺花芽。她刺傷臣妾後,因著皇上和您大婚未滿一月,臣妾怕見血連責罰她都沒有,只是斥責了一番,便……便讓她下去思過了。”

李安好點了點頭,表示清楚她說的話了,伸手拿了小太監捧著的延禧宮記档:“你入主延禧宮快十一年了,伺候你的宮女,不見了九個,加上花芽湊了個整,這事你怎麽說?”

對著她哭是沒用的,該交代的最好還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如此她也會酌情給她選個痛快的死法。

蘇昭容心裏慌了,目光下落定在皇後拿著的延禧宮記档上。

見她不言語,李安好倒也直接:“寶櫻,去太醫院請個擅長醫治跌打損傷的太醫過來,給蘇昭容瞧瞧傷口。”

“是,”寶櫻擡眼瞅向蘇昭容,撇了撇嘴,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還當她們家主子好糊弄。

蘇昭容忘了哭。

李安好將延禧宮的記档放回小太監捧著的托盤上:“還不說實話嗎?”

久久蘇昭容徒然嗤笑:“您要臣妾說什麽?”翻眼上望皇後,承了二十來天的恩寵,皇後這張本就漂亮的臉蛋比那牡丹花還嬌嫩,“說那些宮女都是臣妾命人殺的嗎?”

她低估皇後的毒辣了,皇後揪著這事,是想要她死啊。

“是不是你殺的,你這心裏頭不是比誰都清楚?”李安好斂目,沒有回避蘇昭容的直視:“那個叫花芽的宮女,在死前遭受過淩.辱破了身,”成婚了,她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閨閣淑女,“本宮已令人去搜查延禧宮了。”

此話一出,蘇昭容臉頓時煞白:“皇後,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蘇昭容,”守在一邊的馮大海厲聲出言:“還請您注意尊卑。”

李安好面目冷然:“本宮不是要你的命,”沉凝稍許接著道,“本宮要的是主意用那般兇殘手段殺花芽之人的命。”

到了這般境地,蘇昭容是真的怕了,雙手撐地就要爬起。不用皇後出聲,馮大海就立時沖上前,摁住她:“大膽,皇後娘娘還沒允你起來。”

“放開本宮,本宮要去慈寧宮拜見太後……放肆,你放開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