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範德江回了幹正殿, 瞧著時候也差不多了,泡了杯雨前龍井端進大殿:“皇上,您該停下來松泛會……”

話還沒說完, 他就察覺殿中氣氛不對,一擡頭見皇上臉上都快掉冰渣了,不禁倒吸一口氣, 俯首退至一邊, 連大氣都不敢出。

盯著手裏的折子,皇帝拿著朱筆遲遲不動作, 面目冷然。平中省崇州一帶連天暴雨,牡江延河水位上漲,堤壩受到沖擊再現裂痕。

好,真是好!燕茂霖才開始著手查戶部的賬,平中省這就出事了。

“韓逾的身子調養的如何了?”

範德江聞聲兩腿一彎跪地:“回皇上的話, 自年前韓逾染上風寒去了津邊的溫泉莊子後, 身子就一日一個樣兒,如今已好全了, 只是瞧著樣兒瘦了點。”

“準備筆墨, ”皇帝合上折子,他要下兩道聖旨, 一明一暗前赴平中省查牡江延河堤壩一事。

“是”

不過一個時辰,寧誠伯李駿、工部侍郎江城、大理寺左少卿佟志華受命出京,趕往平中省崇州府。同時一有幾分長相的賴漢為躲賭債也出了京, 去了津邊。

明月裏弄燕府, 燕景氏端著一盅參湯進了書房,見坐在黃梨木書桌後的人緊鎖眉頭在看信,扯起嘴角上前:“老爺, 妾身讓沈丫準備的參湯。”

“你怎麽來了?”燕茂霖放下書信,擡起頭看向妻子苦笑道:“南邊來信了,牡江延河的堤壩確實出了問題,”那堤壩是在他的監管下修鞏的,若非人為損壞,他是難辭其咎。

“怎麽會?”燕景氏忙將參湯放到桌一角,伸手拿起那封信閱了起來:“今年平中省雖連降暴雨,但遠不及七年前的水患嚴重,按理牡江延河堤壩是絕不可能會現崩塌之象,”除非人為。

燕茂霖深嘆一聲,端起參湯,攪動了兩下調羹又放下:“若是人為,就罪大惡極了,”牡江下遊盡是村落良田,七年前他剛至崇州府所見慘象再次浮現眼前,嘴中泛著苦澀,淒然一笑,“江陽嚴氏全族被誅,何等慘烈。他們竟還敢在堤壩上動手腳,簡直罪該萬死。”

霍然起身,啪的一聲將湯盅摁在桌上。

看完了信,燕景氏腿都軟了,拿著信的手顫抖著,不知是氣還是怕:“老爺,皇上派了那三個去崇州府,他們能查清嗎?”

燕茂霖沉目搖首:“李駿現是國丈,身份不一般,到哪都有人捧著,領著工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平中省至多也就是明面上走個過場,皇帝沒指望他們能查出什麽。”

應該還有人會去平中省,那人才是關鍵。且因著牽連甚大,暗裏那人身份絕不一般,很可能同唐五一樣,是出自勛貴。而京中勛貴盤根錯節,非一般人想動就能動得的。

聞言,燕景氏心還是放不下:“寧誠伯不會去沾那不該沾的東西,給皇後娘娘惹什麽麻煩吧?”

“不會,”這一點,燕茂霖倒是敢肯定:“李家老祖宗跟著聖祖,功勞雖沒占大,但積了不少家底。這麽些年,寧誠伯府沒出什麽能人,可也沒出一個手面寬的紈絝,家底還在。再者李駿骨子裏又有點清高,所以金銀左右不了他。至於官?”說到此不禁笑出,“他現在是皇帝的嶽丈。”

燕景氏點了點首:“那就好。”

鎮國公府,鎮國公唐嵕接了消息就揪著天天只知道氣他的孽障去了前院書房,父子兩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會。

見這孽子沒打算開口,唐嵕嗤鼻一笑,故意說道:“聖上派李駿去平中省,明顯是要保燕茂霖。”

這是要套他的話,唐五雙手抱臂,兩眼往上望,他什麽也不知道。只腦子裏已經在過濾京中勛貴子弟了,這眼瞧著他就要去鷹門山了,皇帝肯定要再找一個或幾個傻子頂他的缺,會是誰呢?

武靜侯原配所生的韓逾算一個,若是沒有太後橫在這裏頭,他大舅子陳一耀也很……雙眼驀然一緊,對呀,想要命讓陳一耀去平中省耍不是頂頂合適嗎?

“您自個先待會,我有要事需出門一趟。”

“站住,”唐嵕冷眼看著腿都擡起來的孽子:“大婚在即,你不許離京。”唐家的種,沙場才是埋身地。

唐五非常正經地點著腦袋:“知道,我不會離京,就是有點想我小媳婦了,去奉安國公府走一趟。”

而此刻,奉安國公陳弦正在猶豫,倒是世子陳一耀較為果斷:“父親,您讓兒子去吧,燕茂霖是皇帝的人,七年前又是在那種境況下去的平中省,他修築的堤壩絕不可能有問題。”

“我只是在想當年元音外嫁時,太後到底跟她說了什麽,以致元音明知自己身份,卻仍然立下那樣的毒誓,此生不離邊陲,”三個月前他再次去信北地,元音還是沒有回應。

與陳元若像了六分的陳一耀心徒然緊縮:“父……父親是懷疑長姐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