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月十七日, 勇毅侯夫人生辰。雖說勇毅侯府也沒把寧誠伯府當作什麽排面上的親戚來對待。但作為親家,寧誠伯府老夫人還是捯飭了一番, 換上了早幾天錢氏送來的褙子,準備領著一家子大大小小去賀一賀。

江嬤嬤幫著撫平了折痕,拿了幾件玉墜在一旁比對著顏色, 有些猶豫不決:“這紫色襯人,只玉飾難挑。顏色翠綠的會顯得突兀,顏色淺淡的又壓不住。”

“黃土都埋到下巴尖了, 我也不用去跟誰爭奇鬥艷,配什麽玉墜, ”老夫人擡首瞟了眼鏡中自己那一頭的花白發, 復又低下頭去繼續翻看檀木盒裏的老物件。

昨兒錢氏在這說漏了嘴,燕家大舅母上次來給安好過生,六丫頭不知好歹收了人家一支價值不菲的藍寶石如意和荷簪,她得把這份禮給補上。

“不戴玉墜?”江嬤嬤有些不認同:“會不會寡淡了點?”

勇毅侯府雖不是開國功勛,但這爵位也是上任勇毅侯在戰場上拼來的。現任勇毅侯, 也就是伯夫人的父親, 年輕時也立下過不少軍功。後在伏擊北斐先頭軍時, 左腿被凍傷,落了病,才卸甲。

在這京裏,勇毅侯門算是二流世家了。今日勇毅侯夫人壽辰,加之勇毅侯府又才請立世子不久,定會有不少賓客來賀。原他們寧誠伯府已沒落, 若老夫人再不講究,外頭不定會傳出什麽。

“沒人會去在意我這一個老婆子的,”翻出放在最底下那只巴掌長的扁平檀木小盒子,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玉墜不用,備幾只鐲子吧,再找幾支不甚貴重的簪子給我插上。”

那樣的宴,少不了年歲正當時的姑娘。

“行,”江嬤嬤也不再糾結了,將玉墜放了回去,看了一眼老夫人拿在手裏的盒子,不禁多了一句嘴:“這是要給三姑娘的?”

老夫人粲然一笑,打開盒子。盒中銀色綢布上躺著一只色澤極正的紅珊瑚手釧。這手釧是她的心頭愛,自老伯爺走了,她就沒再戴過。

“珊瑚辟邪,給三丫頭戴著正好。”

可不是嗎?江嬤嬤想想都覺這口氣難咽:“要老奴說,鄴城孟氏早就沒了先祖之風,吃相也忒難看。”說句糙話,那就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孟氏是打錯算盤了,”老夫人取出紅珊瑚手釧:“鄴城離得遠,咱們是了解的少。但安好二舅就在北地,又是走科舉出仕的,對那北地的士子可是一清二楚,燕家可不好糊弄。”

“就是因為燕家不好糊弄,才來糊弄咱們府,”江嬤嬤拿鑰匙開了箱,取出一只首飾盒:“薛氏把那孟家兒郎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沒想到也就是個披了皮的老酸腐。”

老夫人嗤鼻一笑:“今日見著那薛氏,少不得要聽她幾句酸語。”若不是安好年歲大了,她還真不想去湊那個熱鬧。

辰時,兩房大小主子都收拾妥當聚到了寧余堂,老夫人估算著時候也差不多了,便不再拖沓。李安好領著宏哥兒與祖母同車,今日去往勇毅侯府,她這寧誠伯原配嫡女的身份有點尷尬。

不過為了打消外界對她體弱的傳言,這次赴宴卻是必要。

“祖母,”李安好奉上一杯溫熱的茶:“您潤潤口。”宏哥兒爬出了祖母的懷,挨著坐,伸手拿了一塊桂花糕先放在鼻下聞了聞,皺起小小的眉頭:“這個沒有寶鵲鵲做得香。”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聽到這話趕緊將茶水咽下,就怕嗆著自己,笑著訓斥安好:“你沒事給他弄什麽好吃的,瞧把他這小嘴養得?”

宏哥兒不明白了,張大嘴咬了一口桂花糕,扭頭朝著祖母說道:“雖然沒有寶鵲鵲做得香,但宏哥吃得下,小嘴不挑。”

“哈哈……你倒是不嫌,”老夫人摸了摸他的手,暖乎乎的。李安好目光落在宏哥兒掛在腰間的那只鼓囊囊的元寶荷包,這小家夥也不知隨了誰,就喜歡大紅大綠的小物件。那只五福玉香球,四妹妹原便是要給他的。

勇毅侯府距離寧誠伯府並不遠,用了半個時辰,寧誠伯府的馬車就已入了勇毅侯府所在的翔雲弄。只是來賀的賓客實在是不少,車馬都堵在了路道上。

這樣的事沒少經歷,老夫人與李安好很平靜,就是宏哥兒被外頭的聲音引得伸長脖子勾著小腦袋盯著車窗。

“簾子那麽厚實,風都吹不動,你勾著頭張望什麽?”李安好伸手過去:“到姐姐身邊來待一會,讓祖母閉目養養神。”

“好,”宏哥兒扶著小幾站起身,後繞過小幾轉身就扒到了窗邊,他也不去掀簾子,兩眼透過縫看向外。

老夫人笑罵道:“這心裏是長草了。”

挪挪停停,下了馬車又上了轎,費了小半個時辰,寧誠伯府的女眷才進到勇毅侯府內院。跟著領路的丫鬟入了宴客的香榧苑,庭中已有不少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