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午夜時分, 幾近萬籟俱寂。

‘叩叩,叩——’

兩輕一重的敲門後,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傑瑞,是我, 湯姆。”

短短一句話, 讓凱爾西暗懸數小時的心放了下來。

獨自行動,又遲遲不歸的歇洛克回來了, 她不用連夜計劃要怎麽去黑市撈人。

眼下, 凱爾西卻沒立即開門。

她語氣淡淡, “大半夜,悄無聲息地上樓,你說你是湯姆就是了?怎麽證明一下你是我認識的湯姆。”

“傑瑞, 這太容易證明了。難道你還給另一個湯姆送過橙色玫瑰花,並在花瓣上畫過一張笑臉?”

歇洛克隨即肯定,“先求證不輕易開門, 這份警覺是您的優點,而我能解釋為什麽悄悄地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只是在猶豫是否需要向您借一些東西。”

借什麽?

凱爾西打開門, 見狀心下一顫。

歇洛克從頭到腳表明一件事,他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整個人像在泥灰裏滾了一圈, 險險逃過了死神的追捕。

假發被削去了大半,左臉劃了一道血痕。衣服破損不堪,黑一塊紅一塊,也分不清是誰的血, 就連鞋子也有尖刀劃過的痕跡。

如果這些傷偏了幾寸,很難說歇洛克能否順利回來。

或許該慶幸他現在仍是氣息平穩, 而狼狽不堪的僅是外表,並沒受到嚴重內傷。

就聽歇洛克說得簡單,“到家前剛記起來,家裏傷藥沒了,想著是不是來找您借一些。”

這語氣像極了在借果醬。

好似隨便給面包塗一層果醬就能吃,而人隨意上一層傷藥就會當場痊愈。

歇洛克還頗為凱爾西考慮,“不過時間很晚了,我怕打擾到您休息。想著輕輕敲門,如果您已熟睡,那我等到明早再處理也行。”

呵呵,好一個明天處理。

凱爾西上下掃視歇洛克,似笑非笑:“看來您對自己的傷很有信心,確定它能忍一忍,忍到太陽升起問候一句早安。傷口還會對您說,‘您也早安,請放心我完全有感染的風險’。 ”

歇洛克:早料到會被冷嘲,才猶豫要不要來借藥。怪只怪附近沒有藥鋪。

什麽?悄悄上樓,稍作徘徊的理由還有其他?

可能是既不想讓凱爾西看到他的情況憂心,但又在死裏逃生後想要見一見傑瑞?

或又在踏入蒙塔古街的一瞬見到凱爾西家仍有光亮,暗自猜測這一盞燈是否為他而亮?

不,歇洛克絕並不承認有過那些復雜迂回的念頭。

冷嘲歸冷嘲。

凱爾西迅速取來藥箱,拿起門鑰匙,示意歇洛克跟上。“走,去你家處理你的問題。”

“不用麻煩。你休息,我自己來就好。”

歇洛克說著就想去接藥箱,但落了一個空。

“你自己來?很好!我懂了。您的技藝超絕,能將身體擰成螺旋形,以受傷的手臂輕松給全身上藥。”

凱爾西握著藥箱提柄完全沒想交出去,但面上仿佛一臉期待歇洛克的精彩表演。

“精彩,想想那種場面就精彩。看在我提供傷藥的份上,能允許我圍觀您反手給背部與肩胛上藥的過程嗎?讓好好我學習您在如此狀態下如何輕松上藥,且不導致傷口二次崩開。”

緊接著,凱爾西還補充,“說真的,您能先透露一下掌握此種絕技的訣竅嗎?是不是只要將頭戴的假發被削去一半,而不傷及真發就能練成?”

聽,這明晃晃的暗諷。

如果歇洛克沒戴假發,那一刀就是削去真發。不僅是半禿警告,更有可能傷到腦袋。

腦袋受傷,可不就幻想自己會了特別技能。

歇洛克被堵得無法反駁,不再拒絕,率先走了出去。

等凱爾西鎖了門,兩人穿過昏暗的走廊,他忽然語氣肯定地冒出一句,“傑瑞,你很擔心我。”

“哈—哈—”

凱爾西幹笑兩聲,仿佛聽到了非常蹩腳的笑話,“福爾摩斯先生,您被削的只有假發嗎?我怎麽覺得,您的腦子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反諷都反諷了,凱爾西怎麽能輕易改口。

“瞧您,是您主動帶路,以沉默表示不願意表演上藥特技,而讓我為您處理一些不方便的傷勢。而我大半夜不睡覺去走一遭的原因很簡單,趁機弄清您狼狽不堪的起因。如此一來,今夜就能在夢裏回味您的被圍毆慘狀。”

凱爾西說得坦坦蕩蕩,像是看笑話不嫌事大。

歇洛克卻嘴角微翹,真是不夠坦誠的傑瑞。

當下凱爾西說得越多,何嘗不是表示其內心的不夠平靜。

這會,歇洛克竟還順水推舟地認同了,“好吧,如您所言。您不擔心我,您只是想要夢到我而已。對此,我不反對。”

凱爾西斜了一眼歇洛克。

很好,這人的思維異常敏捷,還能斷章取義。恐怕遍體鱗傷,也影響不到他的聰明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