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

一杆入門, 棗紅的駿馬高高昂起仰天嘶吼,宋知歡勒住韁繩持球杆策馬行至看台前,對著坐在看台上的敏儀與華姝挑了挑眉, “怎樣?”

敏儀眼角眉梢中都是遮不住地笑意,連連點頭,“極好。我依稀記著, 當年也是見你縱馬持杆的風姿,當時大約是你和你的兄弟們, 我匆匆路過,瞄到一眼,當時只覺騎術精湛, 很是佩服,如今親眼所見, 卻更為佩服宋家伯母。畢竟能逼得你練出這一身精湛功夫來, 也不是凡人。”

華姝亦含笑點頭。

“誇我損我呢?”

宋知歡隨意將球杆扔到一旁的雲鶴手上,利落下馬, 柔成已捧了一件寶藍披風過來服侍她披上,寧馨牽著馬慢慢過來, 身上淡青的披風以銀線繡著竹葉, 椎髻高挽,眉眼含笑。

“第一次與歡姐同場玩這個, 總算見識了姨媽口中的:正事行不得、玩樂第一名的風姿。”寧馨將馬交給侍女,對宋知歡笑道。

宋知歡已尋了把椅子落座, 端起茶蓋碗飲了半盞,聞言擡眸看向她,語帶幽怨地控訴道:“寧馨你也變壞了。”

敏儀輕咳兩聲,一旁的黃鶯忙奉了茶碗給她, 纖細白皙如水蔥般的手指端著顏色極淡的青瓷,殷紅的汁液在瓷器中隨著她搖晃的動作微微搖曳著,發髻旁一支合歡步搖下的流蘇隨著微風輕輕擺動,面色雖白卻自有一番儀態神韻。

她眉眼含笑,輕聲道:“可惜我病了,不然也能與知歡同場。當年初見,匆匆一面,我便有過要與你玩一場的念頭,可惜終究沒什麽交集。這些年困局後宅,細細想來,此番竟是時隔二十余載,再見知歡在馬球場上的颯爽英姿。”

宋知歡隨手將茶碗放下,聞言看她一眼,隨口道:“同場還是算了吧,這玩意累得很,要不是修婉纏我纏的厲害,我才不上場呢。”

說著,她又看向了寧馨一眼,控訴道:“你也是,什麽都和孩子說,說完就是我受罪。”

寧馨淡淡一笑,未曾多言。

說來此時已是康熙五十二年盛夏,天氣炎熱的厲害,一場馬球打下來渾身都是臭汗,又不得不裹著披風避免受風。

華姝在一旁手執團扇慢慢搖著,見她一身大汗,便輕輕一點她,道:“多熱的天兒,非要玩這個。還不快回去沐浴更衣?披著這披風更要熱死了。”

敏儀也連連點頭,又對華姝道:“咱們帶著孩子去景韶軒,回頭讓她們兩個來找。”

“也好。”華姝輕輕點頭,算作同意。

宋知歡此時只覺累極了,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眼珠子一轉,當機立斷賴著柔成和雲鶴撒嬌,“背我嘛~背我嘛~累!”

雲鶴一時無奈,已要蹲身下去,柔成卻取了絹帕為宋知歡拭擦額上的汗珠兒,輕哄道:“主子,忍一忍,外頭備了竹轎,離衢臨堂也不遠,您就走兩步路,出了這場地便都好了。”

宋知歡連連嘆了兩聲,搖頭嘖嘖道:“自古人心善變啊!”

“主子!”柔成嗔了她一聲,好哄歹哄求著她走出了這帷簾圈出的馬球場。

敏儀幾人坐在看台上,見此情景均是輕輕一笑,修婉小手拄著下巴,嘆道:“我身邊怎就沒個柔成姑姑這樣的人呢?”

敏儀擡手慢慢撫著她的長發,聞言輕笑,“是你沒你額娘的好命。”

寧馨已起身對著敏儀稍稍一欠全做告辭,華姝先行起身,對著敏儀微微一讓:“福晉請。”

等宋知歡梳洗一番,換了身略涼爽些的衣服往景韶軒去的時候,已是一日中天氣最熱的時候。

敏儀就伏在貴妃榻上,華姝在她對面坐著,修婉坐在兩人中間,經受著社會主義的打磨。

其實就是關心關心功課談論談論社交,比起她那天生八面玲瓏端莊自持、矜傲為骨寬和做皮的長姐翼遙,修婉的性子又挑剔許多了。

對看不上眼的人,翼遙還能端著笑和人說笑兩句,放在修婉身上便是癡人說夢了。

佛渡眾生,可惜她卻不是佛。

念了六年的阿彌陀佛,她卻沒有那一份寬和慈悲相。也算萬幸,沒被佛經移了性情,還留著幾分少女的陽光明媚。

宋知歡在藤椅上落了座,身後柔成打開一個輕巧的掐絲小食盒,露出裏頭五碗酥山來。

淡黃色的奶酥質地綿柔細膩,冰庫裏取出盛在小碗裏,淋上一層顏色鮮艷的果醬,灑上各樣果脯、幹果碎或新鮮瓜果,夏日食用解暑非常,滋味極好。

修婉對這一滋味很是喜歡,拿著小銀勺子美滋滋地挖了兩口,然後往外看了看,問:“武額娘怎麽還沒來?”

敏儀擺擺手命人將那一碗酥山放到冰鑒裏,一面看向宋知歡。

宋知歡正喜滋滋地挖著古代版冰淇淋,聽修婉問了,便道:“她那裏還有點兒事兒,晚來會。”

修婉點了點頭,低下頭去繼續挖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