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九

華姝身體遲遲不好, 林先生診脈說心有郁滯、大悲傷身。本來,若好生調養自然是無礙的, 偏她又一意吃齋念佛折磨自己,不遵醫囑。

敏儀想盡百般辦法皆無濟於事,最後只能再次修書一封給她的娘家。

很快李家便有回信來,言道李家夫人聞此很是擔憂,已整點行囊預備著上京了。

其實若只是擔憂骨肉,以李夫人如今的年歲實在不必奔波,只打發兒子兒媳走一遭便是。

——到底李家指望著華姝光耀門楣, 李文燁在前朝也多仰仗雍親王, 故而李家不敢耽擱, 得萬萬分的重視。

同隨行的還有華姝的一個侄子並一個侄女兒,都是與她一母同胞的兄長之嫡出。

那個侄女兒今年正當將笄之年,與弘暉正相仿,又出落的亭亭玉立,花骨朵一樣的嬌嫩,李家打的什麽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過敏儀對此也不在意, 李家人過來即便留府也是在玉芍軒居住,弘暉的墨瀚閣與玉芍軒離了八百裏遠,二人碰上的機會實在不大。

且經過翼遙與佟家的那一樁事,弘暉對男女之事是小心再小心,生恐如佟一 一般被人算計。

今年虛歲十四歲的小阿哥已快要到了議親的年齡, 在男女之事上也開始小心避嫌了起來。

若是旁人家同齡的阿哥, 只怕房裏人都不知多少了, 但因弘暉早年那兩樁事,敏儀讀了不少醫書,並不樂意早早令弘暉通曉人事, 弘暉也是被耳提面命過的。如今他身邊自幼侍候的大丫頭都被嫁的差不多的,留下侍候的就是幾個嬤嬤統領著小丫頭們。

約莫著這樣的形式還要再延續兩年,畢竟敏儀屬意給弘暉的月芝還在正院受著教導呢。

且說李家人至京城時寒冬已過,正是春暖花開、鶯啼婉轉的季節。

住雲館裏,翼遙在炕上坐著,按住了一心想要出去玩兒的修婉,拿著白玉小梳給她梳著頭發。

弘皓扳著小臉坐在棋案前,手上拈著黑子遲遲未動。

寧馨眉眼溫和幾分,姿態中難得透出幾分隨意來。她端著茶碗慢慢呷了一口,靜待弘皓的動作。

宋知歡坐在炕上打理各樣香料,五個人分了三堆,也算各得其樂。

茯苓甜滋滋又清脆悅耳的聲音打外頭傳來,“側福晉,李家夫人與李主兒本家的哥兒、姐兒來給您請安了。”

宋知歡忙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吩咐:“快請在廳裏坐了。”

這時侍女彩環也進來對宋知歡請安,料想這祖孫三人是打敏儀處過來的。

彩環因道:“才李夫人帶著哥兒、姐兒往福晉處請安,福晉賜了一支山參給夫人補身,兩部禦制新書並一匣墨錠給李家哥兒,桃紅、柳綠的內造宮花兩支,並有赤金打造的迎春、芍藥花兒玩意。因哥兒姐兒第一次到咱們府裏,福晉又賜了兩匹貢緞給哥兒、姐兒裁衣。”

“遵福晉的話,留李家人在府裏住些日子,陪伴李主兒,就安排在玉芍軒。”

宋知歡點了點頭,知道她是給自己透個底兒,心中暗忖道:桃紅柳綠都是次色,迎春芍藥也並非牡丹一類的尊貴之花。若是送平常親戚姑娘,少不得有個喜慶意頭的金錁子,送女孩兒自然是牡丹、蓮花寓意最佳。敏儀暗示的如此明顯,若李家人知好歹,便該歇了心思了。

一面想著,她對著彩環輕笑一下,道:“我知道了。”

彩環又將手上捧著的小錦匣兒奉上,道:“宮裏新花樣的絨花,花芯兒都是南珠鑲的,本來一匣十二支,預備著都給三格格的。偏生原本預備給李家姐兒的絹花兒壞了顏色,尋常的前日都賞人了,沒有趁手的,福晉便命從這裏頭取了兩支給那李家姐兒,這裏頭還有十支。”

翼遙打開匣子一看,果然很是精致不凡,當即笑著說:“哎喲喲,這花兒好精致,可知修婉出生了,額娘便不疼我了。”

彩環忍不住地笑,“哪有這個話呢,福晉素來最疼大格格的。為了大格格的嫁妝,可是把自己壓箱底兒的許多好東西找出來了,又是金銀玉器、又是名家字畫、又是古董擺設的,擺了滿屋子呢。”

翼遙靦腆一笑,又是感激道:“額娘疼我,我知道。”

她今兒本沒預備著出門兒,昨夜裏又和妹妹歇在宋知歡這裏,不比在自己閣裏能精心打扮,此時不過家常穿著件豆綠色繡玉蘭花的斜襟襖兒,下系一條藕粉色繡折枝堆花的綾裙,外披著件水藍披肩。那一頭烏油油的頭發在腦後松松挽了個纂兒,只簪了兩朵新鮮桃花,耳邊是碧綠通透顏色青嫩的碧玉墜子,姿態沉靜端莊,縱然面容不算上等,卻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此時眉眼含笑,自帶一番優雅威儀。

彩環是時常見翼遙的,此時卻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嘆:無論滿京中的貴女見了多少,還是大格格最出挑。容顏不是最上等的頭一份兒,卻很吸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