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後回家

大軍壓城,黑雲蓋頂。

金陵京都內外,空氣就像灌了鉛水一般,吸入肺裏只覺沉重森寒。

管怵被蛟網捕獲,秦姬緊閉城門,眼見日頭一截一截攀向正午,跪在陣前的趙潤如已有些嚇傻了。

她的嘴唇變得慘白,囁嚅著,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

“不、不能殺我,不能,我父親是仙人,我父親是仙人!”

她其實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管怵也是仙人,可是衛今朝居然能擒住他……

這昏君是個瘋子!

黑袍出現在眼前。陽光下,金線暗紋隱約流轉,泛著絲絲寒氣。

趙潤如驚恐擡頭,只見衛今朝垂下狹長的眸,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金陵王是仙人?這可是孤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這個男人的聲音非常特別,沙啞,卻有種低沉的質感,好像能墜到心臟裏面,壓得整顆心沉沉地顫動。

當然,他的容貌更是晃得人眼睛發暈。

可惜此刻的趙潤如已生不起什麽色心了,她目光飄忽,下意識地抓住救命稻草:“不,我的生父不是金陵王,我的生父是仙人!你若殺我,我父親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身上流的是仙家血脈,我若出事,父親會有感應!”

衛今朝微微挑眉:“你是說,秦姬與人私通,生了你這個孽種?”

雖然這話聽起來十分刺耳,但趙潤如一心想要保命,也顧不得其他:“是!我是母親與仙人私通所出!管怵就是我生父派來看顧我的,你不能殺我,否則我生父絕不會放過你!他、他不但會殺了你,還會屠你衛國全境,雞犬不留!”

衛今朝斂眸、淡笑。

冰冷的黑色袍角無情地從趙潤如面前晃過。

她聽到他對旁人說:“幾位都聽清楚了?”

趙潤如驚恐地擡起顫抖的視線,望向與衛今朝說話的人。

這幾個人穿著長袍,看上去略有幾分眼熟。

“多謝衛王替金陵撥亂反正!回去之後,定會如實向主君轉達。”其中一人重重抱拳拱手。

“多謝衛王。”其余幾個也隨聲附和。

趙潤如想起來了,她曾在宮廷禦宴上見過這幾張臉,他們是各大藩王身邊的軍師幕僚。這些人……為什麽會和衛今朝在一起?

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的心臟。

衛今朝打發了幾個軍師之後,便不再關注趙潤如,仿佛她是砧板上的一條死魚。

他踱回梅雪衣身旁,重重攬住了她的肩膀。

梅雪衣心中對這昏君已有幾分佩服。她從前只用蠻力,從不動腦子。畢竟身體和神魂太痛了,她根本靜不下心來去琢磨什麽心機計策,每次掉進仙門安排的陷阱,都是憑借一腔悍勇,以力破之。

從前她最煩那些彎彎道道,不過如今看來,像昏君這樣步步謀算,把敵人玩弄於股掌,似乎更有意思一些呢。

“陛下,我們是不是就此離開,讓他們狗咬狗去?”她牽住他的衣袖。

他垂眸看著她,目光深邃復雜。

片刻之後,他從袖中取出話本,放到她的掌心。

“距離午時還有一刻鐘,王後讀終章吧。”

梅雪衣微愕,擡頭看他。

冷白瘦削的臉上繚繞著一股淡淡的死氣,令她有些心驚。

直覺告訴梅雪衣,手中的終章將是一個慘烈的故事。

她下意識想要回避,旋即,心中淡淡一哂。

堂堂血衣天魔,還能怕了一個小小的故事不成?

她沖他笑了笑,然後垂下頭,翻開了手中的書頁。

一回的開篇,便是沈修竹和梅雪衣被擒入了敵營。

與此同時,滄浪關被攻破,白袍修士大開殺戒。

衛王率著殘部,護送著幸存的百姓退入王都。這是衛國最後一城了。說是城,其實在這些白袍人的非人力量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

奇的是,金陵殺至王都城下,竟然停止了攻勢。

衛王在第二日知道了原因。

沈修竹出賣了梅雪衣。他告訴秦姬,金陵小世君並不是被衛王處決的,而是被梅雪衣用金簪刺穿了咽喉。小世姬趙潤如亦是梅雪衣殺的,與衛王無關。

梅雪衣自己也坦然承認了一切。

秦姬斟酌之後,作出了一個仁慈的決定——將梅雪衣押至陣前,於午時,淩遲處死。

只要衛王緊閉城門不出,待行刑結束,秦姬便退軍回金陵。

……

梅雪衣心神微震,她用袖掩住書卷,望向衛今朝。

他微垂著眸,聲線低沉:“當時衛王不知,他身上有帝王之氣,他的王城亦是一座帝城,修仙者不敢沾染這樣沉重的因果。”

她上前環住了他。

“秦姬是要逼衛王主動送死,奪他帝氣。”她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前,輕聲呢喃,“若衛王真不出城,亦會壞了道心,他日即便遇上仙緣,終也無望成為人皇。這是那些修士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