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此情可待(第2/3頁)

不知哪裏傳來“砰”一聲輕響,好像有根弦繃斷了。

……

這不是蘇毓第一次氣海枯竭,但以往每一次都是直接不省人事,但此時他卻無比清醒。

他感到自己背著一個人行走在冰天雪地中,胳膊上受了傷,血從傷口滲出來,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背上的人用胳膊環著他的脖頸,滾燙的眼淚落到他衣領中,他握了握她的手,叫她別哭。

她果然就不哭了,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聲音時遠時近,始終聽不真切。

傷口很痛,寒風刺骨,前路茫茫,他垂眸看看她微紅的指尖,心裏很滿,滿得要溢出來。

他想就這樣背著她走到天荒地老。

可是一陣風吹來,她的笑聲像雪片一樣散落在了風裏。

轉眼之間,漫天飛雪不見了,他抱著她坐在灼熱的山谷中。

谷中不見草木,也沒有鳥獸,目力所及只有焦土,天空是沉悶的鐵灰,電光如龍蛇般在雲層後若隱若現。

她無力地躺在他懷裏,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

他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她背後滲出來,洇濕了她和他的衣裳。

她雙眼快而輕地眨動,長睫像風中的蝴蝶,她似乎想擡手去撫他的臉,指尖才觸到他下頜,便垂落下來。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

“還好你逼著我修煉,”她牽動了一下嘴角,“不求上進一輩子,臨到頭有用了一回……就是對不住你,要留下你一個人了……”

“別入魔,別入魔阿毓,”她撫著他手背上黑色紋路,揪緊他的手指,“別忘了你還欠我……”

她的手漸漸松開,眼神逐漸渙散:“欠我……一口仙氣……”

一道道劫雷落下,天地和他的神魂一起震顫起來。

他將她抱在懷裏,用後背擋住通天徹地的雷電,在傾盆大雨中,他不住地吻著她緊闔的雙眼。

不該是這樣的,他們生未必要同衾,死一定要同穴,他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誰知卻被她騙了,她裝傻充愣一輩子,大約就為了騙他這一次。

八十一道雷打折了他的脊梁,震碎了他的元神,卻沒能殺死他——仙身已成,他終於修成正果,可說好要隨他一起升天的人食言了。

蘇毓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合衣躺在冰寒徹骨的靈池裏,熟悉的靈氣緩慢而平穩地滲入他的經脈。

這次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一定能把他的小頂找回來。

蘇毓伸手扶住池邊坐起身,雲中子一聽到動靜,立即從洞外走進來:“你的氣海空了,經脈受了傷,在靈池中多蘊養幾日。”

蘇毓走出靈池:“我出去一趟。”

不等師兄說什麽,他已經走出洞府外,禦劍向著山外飛去。

……

倏忽三年過去,十洲格局劇變,三大宗門成了四大宗門。

三大宗門之首大衍宗,在宗主白景昕身隕後,宗門中貌合神離的兩派終於分道揚鑣,正式分為南宗和北宗。

而太璞宗宗主顧清瀟,本就體弱多病,在夫人去世後哀毀過度,漸至於不能理事,終於決定退位讓賢,將宗主之位傳給獨子顧蒼舒,自己長年閉關、潛心修煉

這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說法,外界一致揣測,前任宗主一定是被便宜兒子卸磨殺驢了,往好了猜是軟禁,沒準已經死了。不過沒了顧英瑤,這倒插門宗主要修為沒修為,要能為沒能為,也沒人關心他的死活。

顧蒼舒卻是個狠角色,吃著碗裏看著鍋裏,自家宗主之位還沒坐熱,見白宗主這傳說中的親爹一死,又打起了家產的主意。

不過白家的基業當然不能傳給姓顧的,於是他另辟蹊徑,娶了大衍宗長老的獨女白千霜——他傳說中的親堂妹。

這樁親事給十洲百姓提供了豐富的談資,茶樓酒館的生意都因此興盛了不少。

不過,在修真界中,這三年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卻是連山君與大衍宗那場精彩絕倫的大戰,尤其是斬殺白景昕那震爍六合的一劍。

究竟怎麽個精彩絕倫,其實沒人真正目睹——因為在場的人都死了。

外人只知他孤身一人闖入大衍宗聖地,單挑白宗主在內的十二高手,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十二個頂尖劍修殺得片甲不留,回門派的途中還順便滅了個金甲門。

有這麽個殺神在,即便歸藏這些年安靜得像一潭古井,仍舊免不了聲名大噪,十洲境內沒人敢來招惹。

連山君三不五時在外面興風作浪,但在自家門派中卻淡成了一個影子。

以前他還會出席一下入門禮,站在雲端讓人仰望一眼,如今連臉都懶得露。

三年來新入門的弟子,沒人見過連山君的真容,甚至懷疑門派裏究竟有沒有這麽個大能。

連雲中子這師兄也很少見到他,每次回來,他都是遍體鱗傷、氣海幹涸,一回來便浸在靈池中,待傷好些,氣海半滿,便把自己關在丹室中一整夜,在次日天光微明時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