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顧蒼舒道:“有長輩在, 蔣仙子和葉道君怕是不能作這個主吧?”

此言一出, 軒轅台四周數千雙眼睛齊齊看向西北方的飛台上, 一襲白衣的男子。

蘇毓沒有片刻的猶豫, 便要起身, 他長這麽大,還從未受過誰的脅迫。

就在這時,小頂卻牽了牽他的袖子,低聲道:“師尊, 退出法會是為了我嗎?”

蘇毓微微蹙眉,說是也是, 但歸根結底針對的還是他和歸藏。

蕭頂的身份瞞不住有心人,他從不收徒, 忽然收了個爐鼎為徒, 外間一定有諸多猜測, 裏蜃市的風波、法會更改規則,無非是為了試探這個徒弟究竟是個什麽角色,於他有何用處,又有多重要。

另一個目的便是打壓他們門派了。

歸藏近一兩百年勢如破竹,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躋身三大宗門之列,與大衍、太璞分庭抗禮, 甚至可能危及他們的地位, 這些老家夥自然著慌。

在一眾門派面前借著打壓“連山君入室弟子”,削一削歸藏的臉面,穩一穩自己的陣腳, 想必在場許多人都喜聞樂見。

小頂的腦袋瓜轉得比別人慢些,又不通人情世故,想不明白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但她明白,更改這個規則,全門派上下受影響的只有她一人——能參加比試的只有金丹期和元嬰期的修士,老弟子本來就準備好上場,而新弟子中只有她一個是金丹期。

蘇毓乜了徒弟一眼:“與你無關,別多想。”

小頂卻並未就此安心,擰著秀氣的眉頭道:“這回退出,我們下回還能把藥贏回來嗎?”

此事瞞不住她,蘇毓也不想騙她,搖了搖頭。

世上最後一片開明獸爪是十年前現世的,此前一直藏在千草門,是門派秘藏的聖物,因為金家的內鬥,又牽扯到三大宗門的勢力,老門主生怕給後輩招禍,索性在彌留之際昭告天下,將此物獻給十洲法會當作獎賞——要搶你們就光明正大地搶,打破頭都與千草門無關。

歸藏若是退出法會,此物自然會落入大衍或太璞的手中,不管誰得到,都會立即毀去——都等不到蘇毓暗地裏去搶。

小頂沒有糾結太久:“師尊,我可以上場的。”

見師父拉長臉,她不等他開口又道:“我多吃點藥,一上場就輸給人家。”

她對自己的修為很有自知之明,不會妄想去贏,雖說一上台就輸有些丟臉,但若是不丟這個臉,金師兄的毒就再也解不了了。

蘇毓皺了皺眉:“也許會受傷。”

“比起給金師兄解毒,受點傷不算什麽。”小頂毫不猶豫道。

她知道受傷會很疼,要比金鏈子穿過骨頭還疼上許多,但若是因為她的緣故,讓金師兄一直解不了毒,她恐怕會一直過意不去。

蘇毓面沉似水,冷冷的目光鎖在她臉上,好像要把她凍在冰裏保存起來:“為了金竹……”

小頂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是見慣了師父冷臉的,但這一回,他的眼神裏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但感覺到師父很不開心,便牽牽他的袖子,輕聲安撫:“不單是為了金師兄,就算是換成師尊,我也會這麽做的。”

蘇毓:“……”

小頂這麽說是想讓師父開心些,可不知為什麽,聽了這話,他似乎更生氣了,幹脆別過臉去不理她,不過到底是坐在原處沒動。

顧蒼舒收回視線,對著蔣寒秋微微一笑:“連山君閣下似有異議,你們不妨商量一下。”

蘇毓傳了個秘音咒給蔣寒秋:“留下。”

蔣寒秋差點沒拔劍,強忍著怒氣,用秘音回他:“蘇毓,你知道他們改規則是為了什麽吧?你自己的徒弟不知道心疼……”

蘇毓打斷她:“蕭頂自己決定的。”

蔣寒秋一噎,隨即更加憤慨:“她年紀小不知道輕重……等等,她為何要留下?”

蘇毓言簡意賅:“因為金竹。”

蔣寒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她不舍得小師妹冒險,卻也不忍心奪走二師弟的希望。

金竹溫柔寬厚,臉上總是帶著笑,待誰都和和氣氣,甚至時不時調侃自己的身板。

他從不把心裏的苦楚示人,只是日復一日地下苦功,努力沖擊上一重境界,卻徒勞無功。

蔣寒秋沉默良久,終於收起秘音咒,冷冷地看向顧蒼舒:“開始吧。”

她目光中不加掩飾的狠戾讓顧蒼舒心頭掠過一絲寒意,他毫不懷疑,若非眾目睽睽之下,這女人定會拔劍相向——她在劍修榜上位列第四,只比他高了一名,但論劍法造詣,兩人差了一大截。

顧蒼舒心中生出個念頭,毒蛇般地蜿蜒到他眼底,飛快地吐了吐信子。

他定了定神,又是那個風度翩翩的顧家公子:“請兩位入座。”

蔣寒秋冷哼一聲,縱身躍起,踏著本命劍向門派其他人所在的飛台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