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俏向店長請假, 店長問她原因,周俏不得不解釋:“我一個朋友生病了, 他一個人,沒人照顧他,我實在是不放心。”

她向來對工作認真負責, 店長知道她的為人,爽快地準了她兩天假。

周俏為黎衍煮了一鍋粥,把真空包裝的榨菜片切成絲, 拌在熱粥裏, 盛了一碗端進臥室。

這樣子吃好像沒什麽營養, 周俏尋思著, 一會兒出門給黎衍買點肉松,再買點面條和小餛飩做病號餐。

黎衍生著病,看起來乖順許多, 不會再跟個刺猬似的胡亂紮人。周俏給他腦袋下塞了幾個靠枕, 端起碗來說喂他喝粥。

“你放著吧,我自己能吃, 又不是小孩子。”對於別人喂飯,黎衍很排斥,覺得周俏小題大做。

他明明有氣無力的樣子, 周俏不放心:“還是我喂你吧,一會兒萬一你把碗打翻就麻煩了,還得我來收拾。”

黎衍用眼角斜睨她:“你怎麽比我媽都煩?我有這麽蠢嗎?”

“你有這說話工夫,還不如趕緊起來, 粥都涼了,我喂你很快就吃好了。”周俏端著粥碗看他,黎衍被她看得沒辦法,只能坐起身,讓周俏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他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睜半閉,一直看著周俏的臉。

“周俏花。”他突然開口。

周俏一愣:“幹嗎?”

黎衍慢悠悠地說:“有人叫過你小花嗎?”

周俏心跳加快,緊張得肩背都僵硬了,轉瞬就恢復鎮靜,答:“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黎衍又咽下一口熱粥,“就有點好奇,你對外都說自己叫周俏?”

“嗯。”周俏不敢說太多。

“為什麽?”

“因為俏花很難聽,很土。”這是實話,就算周俏是個農村出身的姑娘,好歹也在大城市待了近五年,剛來錢塘時找工作,她老老實實告訴別人自己身份證上的本名,總會換來一陣意味深長的笑。

城裏父母再也不會給女兒用“花”字做大名,這個原本寓意美好的字出現在名字裏,約等於承認這個女孩來自偏僻的窮山溝,父母都沒有文化。所以後來,周俏自己都淡忘了這個大名。

“難聽嗎?”黎衍不覺得,

還體味了一番,“還好啊,俏花,嬌俏的小花,滿可愛的。”

周俏做賊心虛地反駁他:“哪裏可愛?你一定是燒壞腦子了。”

黎衍低聲笑:“大概是吧。”

周俏沒有接腔。

吃過藥,喝過粥,黎衍睡著了。

周俏不放心他,就沒離開他的房間,黎衍的房裏開著空調,很暖和,周俏在床尾尋了個舒服姿勢,背靠墻壁用手機看小說。

說來也很殘酷,黎衍沒了雙腿,床尾處空間就變得很大,周俏坐在那裏一點也不會影響他。

花了三個月,周俏終於看完了黎衍的處女作,用半個多小時看完最後幾章,她陷入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狀態裏——似解脫,又失落。

夜葳蕤和月沚涴最終在一起了。這麽說也不準確,從頭到尾,他倆的感情就沒經受什麽波折,不管別的男配女配再怎麽鬧,他倆始終情比金堅,矢志不渝。周俏覺得挺假的,這兩人就像貼在墻上的海報,精美絕倫,性格卻很扁平無趣。

最讓她意難平的還是丁星搖,如黎衍所說,她最終死在夜葳蕤手下。夜葳蕤下手果斷狠厲,丁星搖連最終遺言都沒來得及說,就氣絕身亡。

昨日霜降描寫了丁星搖臨死前凝視夜葳蕤的眼神,縱使周俏早已知道她的結局,讀到這裏時,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夜葳蕤大概只覺得快活,一個折磨他許久的女魔頭終於徹底消失。

昨日霜降也沒覺得哪裏不妥,幾年過去,他都快記不得這個女配的姓名了。

只有周俏,在讀完這160萬字的小說後,把丁星搖牢牢地記在心底。為她不值,為她委屈,她若是沒有遇見夜葳蕤,該是一個多麽瀟灑肆意的女魔頭,練神功,做大佬,何必要為那種不解風情的男人借酒澆愁、最終香消玉殞?

周俏按滅手機屏幕,抹掉眼淚,默默看著床上睡得正熟的黎衍。

就在這時,黎衍動了動,房間裏很暗,周俏剛要開口,就見黎衍一把掀開被子,撐著床面坐起身來,彎腰從床底下拿東西。

周俏坐在他的右後方,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弓起的背脊,貼身T恤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段修長瘦削的身體曲線,以及——他從未在她面前顯露過的部分/身體。

周俏

:“!!!”

她看清黎衍從床底拿起的是一個夜壺,驚得嘴巴張成一個圈。

不能讓他有下一步動作了!周俏不得不叫出聲:“黎衍!”

房間裏突然響起的女孩聲音,嚇得黎衍差點從床上栽下來,猛地回頭看到黑暗裏的周俏,他一把扯過被子蓋住下半身,臉色變得煞白,手裏還握著那個夜壺,嘴唇動了動,最後出口只有兩個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