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謝子忱做夢都想不到,顧浮會直接對他動手。

即便當下被顧浮掐著脖子,他依舊有種虛幻感——自己居然被一個姑娘摜到了樹上,自己難道是活在什麽奇聞異事錄裏嗎?

可顧浮的臉是這麽的近,這麽的真實。打磨平滑的雲母片在日光下反射出亮光,上挑的眼尾讓顧浮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輕蔑。

謝子忱用力掙紮,卻無法撼動顧浮分毫,不由得漲紅了臉,也不知是脖子被掐得難受,還是為自己如此輕易被一個女人制住而感到羞恥。

“你、你想、怎樣?”謝子忱說話艱難,因為每說一個字,吐出的氣都是從被顧浮扼住的脖子裏擠出來的。

顧浮倒是言語輕松,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訴求,並在原定的基礎上,多加了一項:“回絕這門親事,日後議親需讓對方知道你心裏有別人。”

這樣一來,即便是自己擺脫了此人,也能確保別的姑娘在和他議親時,不被他欺騙,錯付真心。

當然,若議親的姑娘明明知道卻還是決定嫁給他,那就是人姑娘自己的自由了,與顧浮無關。

謝子忱聽完顧浮的目的,沒有考慮要答應還是要拒絕,而是自以為掌握了顧浮的弱點,反過來威脅顧浮:“放開、我,不然我回去、就、提早過、定的日子!”

顧浮挑眉,顯然是沒想到對方竟有這個膽子,於是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謝子忱徹底無法呼吸,他試圖把顧浮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掰開,可用盡力氣,也不過是在自己的脖子和顧浮的手背上留下道道抓痕。

謝子忱不受控制地翻起了白眼,舌頭也吐了出來,眼看就要歸西,顧浮才放開他,將他摔到地上。

謝子忱整個人軟到在地,手腳顫抖,爬都爬不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汲取呼吸,因為太過用力嗆到口水,接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

顧浮冷眼旁觀,等他咳嗽沒那麽厲害了,才在他身邊蹲下。

剛剛還想威脅顧浮的謝子忱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身體快過大腦,往遠離顧浮的方向躲了躲。

顧浮嗤笑一聲把人拽回來,告訴他:“你要娶我也行啊,我不介意當個寡婦,入門當天賊人闖房,夫君為了護我替我擋了一刀,自此我們夫妻天人永隔——聽起來比你那段求而不得,禍害無辜女子的私情要感人多了是不是?”

帶著淡淡幽香的溫熱吐息落在謝子忱耳邊,如惡鬼私語,讓謝子忱顫得愈發厲害。

經歷剛剛那一遭,謝子忱已經明白,顧浮這話絕不僅僅是威脅這麽簡單,她在闡述一個事實,一個自己敢娶她,就一定會發生的事實。

謝子忱即便不甘心,也不想拿自己的命作賭,所以他近乎屈辱地答應了顧浮的要求。

顧浮搞定謝子忱的同時又出了口惡氣,心情非常好。

她走出花園,花園外等候她的林嬤嬤跟上她的步伐,語含笑意:“恭喜將軍。”

顧浮卻說:“這才哪到哪。”

謝子忱不過是家裏給她選的第一個夫婿,等謝子忱拒婚後,無論是顧啟錚還是老夫人或李氏,都會繼續給她物色下一個,後頭的日子長著呢,現在道喜,還太早了。

林嬤嬤也不反駁,只問她:“謝公子是遭了報應了,那這臨安伯爵府的七姑娘呢?”

棠沐沐,在家行七。

顧浮沒想通:“我又不認識她,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找她作甚?”

林嬤嬤垂眸:“此事畢竟因她而起……”

“日後再說吧。”顧浮扮男人扮久了,對女子總會有些莫名的寬容與憐惜。

此事雖因棠沐沐而起,但若棠沐沐沒有親自撞到她跟前,她也不會特意去找棠沐沐的麻煩——顧浮是這麽想的。

可顧浮沒想到,棠沐沐非但撞到了她面前,還撞得挺用力。

顧浮丟下謝子忱回並蒂蓮亭,才踏上主道,就聽見了重物落水的巨響。

她遙遙望去,發現女亭的簾子被人扯下一塊掉入池中,池中水花四濺,有兩個人在水裏拼命掙紮,亭子裏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與呼救聲。

天寒地凍,掉進池子即便不被淹死,救上來恐怕也要大病一場。

眾人為這突發的意外驚慌不已。

女亭裏頭除了有姑娘呼救叫人,也有姑娘趴在欄杆上伸出手去夠,卻怎麽也摸不到落水之人掙紮揮舞的手,還有的姑娘呆立原地,顯然是被嚇傻了。

男亭那邊則是騷亂了一會兒,正有人要跳水救人,突然聽見女亭那邊又響起了一陣驚呼。

眾人望去,就見一抹紅色的身影掠過湖面,抓起其中一個落水之人抱進懷裏,旋身的同時足尖點水,竟如輕盈的飛鳥一般抱著人躍進女亭。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顧浮已經抱著渾身濕透的穆青瑤落到亭子裏,還沖男亭那邊喊了一聲:“將簾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