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家主（第3/5頁）

雲夢菡只帶了最常用的行李，換了一身黑衣服，壯著膽子在山路上飛奔。雨夜走山路非常考驗膽量，雲夢菡從來不是個大膽的人，可是現在，愛情就是她最好的勇氣。

雲夢菡不敢回頭，跌跌撞撞跑在山路上。她終於離開了主峰，雲夢菡無聲地松口氣，只要離開了主峰的陣法，接下來就好走多了。

她才剛剛輕松下來，繞過兩步，猛地怔住。

鐘山主峰的石碑下，此刻佇立著一個白衣男子。夜色濃郁，可是他的白衣仿佛會發光一般，在雨水中纖毫不染，幹凈如初。

雲夢菡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二公子……不是，家主。”

淩清宵慢慢回身，他看起來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不慌不忙，氣定神閑地欣賞著雲夢菡的窘態，包括她在山路上的緊張，下山後的匆忙，自以為逃出生天時的松懈……全落入他眼中。

雲夢菡頹然喪氣，對啊，二公子心思縝密，她怎麽可能逃得出二公子的算計。他從一開始，就在目的地等她。

最令人難堪的是，他連捉弄都懶得做，就那樣平靜地、了然地看著她：“你要去找淩重煜？”

雲夢菡咬唇，事到如今，她破罐子破摔，索性承認了：“是。”

雲夢菡咬咬牙，壯著膽子一口氣說出來：“我和他同生共死，矢志不渝，就算所有人都唾棄他、背叛他，說他是魔族，我也絕不會離開。這種感情，二公子你是不會懂的。”

淩清宵眼神依然平靜，以一種悲憫的目光看著雲夢菡：“我懂。”

雲夢菡怔了一下，沒跟上來：“什麽？”

“你口中願為之生為之死的感情，恐怕我比你更懂。”

雲夢菡愣住了，淩清宵說他懂感情？這怎麽可能呢，他怎麽會懂……雲夢菡心裏亂糟糟的，胡亂開口道：“你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麽，怎麽會明白願意與另一個人生死與共的感覺？”

淩清宵說話不喜歡說第二遍，雲夢菡聽不懂，他便不再說了。淩清宵看著雲夢菡，平靜道：“我或許不知道愛是什麽，可是你和他之間，一定不是愛。我看在多年師兄妹的情誼上，勸阻你最後一次，他並非良人，你現在回山，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雲夢菡怔松，她反應過來後，苦笑：“我知道他不是良人，可是，我愛他。”

她當然知道淩重煜身邊已經有了宿飲月，經過這一次，她恐怕再難和宿飲月競爭。但是那又怎麽樣呢，誰叫她愛他。

淩重煜重傷在身，還被剝奪了家族名號，徹底被鐘山除名。他如今在仙界如同喪家之犬，人人可欺，雲夢菡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

三個月前，鐘山悄無聲息地變了天。位尊上仙多年的淩顯鴻竟然不敵年僅一千歲的次子，遺憾落敗，身下的家主之位也易了主。

淩清宵在那場大戰中同樣受了重傷，他上任後沒有安插人手也沒有大肆清算，而是閉門養傷，不見外人，十分低調。這三個月中，他只下發了兩道命令，一道是安置“自願讓位”的淩顯鴻去行宮養傷，令側室白靈鸞陪同侍奉；另一道，就是將淩重煜從族譜上除名，剝奪其姓氏“淩”，開除鐘山弟子籍，永世不得再入鐘山。

至於淩顯鴻下發的封鎖鐘山、關閉山門、禁止傳遞通訊符等事，連淩顯鴻這個前任家主都作廢了，何況他的家主令呢？

鐘山依然門戶大開，坦然面對世人打量。至於淩顯鴻說的要將淩清宵關入禁縛靈山、鞭笞一萬等事，掌邢司提都不敢提，生怕觸了淩清宵黴頭。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實在是很現實的道理。

雲夢菡身在其中，無比深刻地感受到眾人態度的變化。曾經埋怨淩清宵太高冷的人，如今全成了贊譽，就連淩清宵當日眼睛都不眨地挑開淩重煜胸膛，也成了成大事者，心性堅韌。

世人踩高捧低，無一例外。雲夢菡越看著淩清宵風光，越心疼淩重煜。終於在今天，雲夢菡下定主意，趁著眾人為三日後的大典忙得人仰馬翻，趁著夜雨蕭蕭無人注意，她要離開鐘山，去追尋淩重煜。

雲夢菡親口說出“我愛他”，淩清宵已經沒什麽可勸的了。他站在石碑下，靜靜看著雲夢菡往山外走，在她踏出鐘山主峰邊界前，淩清宵說道：“踏出這條線，你就不再是鐘山之人，此後鐘山與你互不相幹，生死不論。”

雲夢菡心裏揪了一下，她回身，鄭重對淩清宵拜謝，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雲夢菡跨出邊界線後，身上的弟子令牌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黯淡，淪為一塊死物。雲夢菡忽然悲痛難當，她倉皇回頭，可是石碑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夜雨又急又冷，打在人身上，寒意仿佛要鉆入骨頭縫裏。雲夢菡用力抹了把臉，雨太大了，她分不清此刻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就像淩清宵永遠不會知道，她究竟為什麽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