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晚膳

日頭西沉, 眺望而去,皇城之上是晚霞余輝,暮鳥歸來。

雕梁畫棟的宮殿外往下是層層高階, 皇帝立於走道內,一襲玄黃的龍袍使得人尤為威嚴,深眸瞥一眼暮日,轉而走入正殿內。

跟隨在他身後的青年面容肅正, 身形修長挺拔, 淡金華袍, 氣宇軒昂。

“嶺南地勢險要復雜, 燕川對此較為熟悉,有他在大可省去不少麻煩。”

燕川, 忠武侯長子, 乃為皇後的侄兒,自小於嶺南長大,三年前忠武侯因疾致政, 不問朝政, 麾下焰陣軍由燕川執掌,他也被調離嶺南, 之後駐紮於盛京外。

焰陣軍對於嶺南的了解非比尋常軍隊,更為大盛最為精銳的部隊之一, 與遼西軍赫稱雙絕,正因如此, 使得邊境的虎狼之邦有所忌憚。

不過因忠武侯的致政有所裁撤, 近年來威名愈減,但個個驍勇善戰,旁人不敢妄動。

這一直以來都是緊握在皇帝手下的雄師, 出征嶺南的聖旨添了燕川的名字,如今就看太子可否能拿住這聲名赫赫的軍隊。

聽父親所言後,李君赫斂眸,“兒臣知曉。”

燕川比他年長三歲,經歷過些大小戰役,算得上是經驗豐富。從讓太子執掌大理寺開始,到如今父皇有心將燕家勢力交接於他,是在一點點的放權。

富麗堂皇的正殿裏,皇帝走到金檀桌前坐下,神色沉著,“此次在嶺南還需尋到昭景,哪怕是屍首。”

皇帝瞥了李君赫一眼,玄武府回信所寫,二皇子落入瘴氣林中,尚不知生死,嶺南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者十必四五。

李昭景死不死的,還難以下結論,總要見到屍首才行。此事皇帝還沒於皇後提及,不過因假二皇子一事,她也猜到出了事,整日坐立難安,更是與皇帝有所爭吵,責怪他當初為何同意讓李昭景出征嶺南。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固然帝王無情,但哪有不心痛的,皇帝眸色痛惜,語氣輕緩:“你母後為此寢食難安,昭景還是過於年少,沖動好勝,遭人設陷。”

李君赫蹙緊眉心,脊背筆直,“二弟定還活著,兒臣會將他帶回來,父皇還需多寬慰母後。”

皇帝沉頓著頜首,此次謝啟衍便留在盛京有別事所托,昨日在殿上謝啟衍同玄武府將嶺南形勢已稟報清楚。

嶺南逆賊大言不慚,敢號鴻鵠之志,自稱鴻鵠營,南上攻進京師,由前嶺南副元帥沈卓率領,其背後勢力則是當年韓太後輔佐的幼皇,李澤。

太子出征目的之一也有擒拿此人,被廢之時不過年十二,如今應是年至中年,心思縝密,且韜光養晦多年,是個需謹慎對付的角色。

皇帝打量李君赫上下,緩緩道:“嶺南形勢復雜,逆賊作亂交於你解決,是望你有所歷練,往後能擔國之大任,朕也已到天命之年,還想享幾年清靜日子。”

皇帝的意欲已然是用此考驗於他,李君赫低首,自是不敢有半分推辭之心,拱手作揖,道:“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所期。”

此刻殘紅的暮光透過窗牗灑入金殿內,泛著波光,平靜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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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碧瓦紅墻,歸時正是晚風習習。

聖旨已下,出征已成必然,宮人開始著手備著行囊物飾,隔日便要啟程。

李君赫回到寢宮時,宋意歡正坐在羅漢榻上查看宮賬,二人相視一眼,相信出征的消息,她已然聽聞。

宋意歡將賬本放下,一如往常那般走到身邊來,“殿下今日可有辛勞。”

“尚可。”

宋意歡替他理了理衣襟,“天色不早,是應用膳了。”

言罷,便側身命宮人去備上晚膳,好像聖旨的事並未有影響。

片刻之後,黃花木桌上擺滿了菜肴,不是什麽大魚大肉,但也足夠豐盛,二人皆好清淡飲食。

用膳時一如往常般的細嚼慢咽和安靜,宋意歡端著手上小碗,心不在焉,終於聽到身旁的李君赫開口道:“父皇命孤出征嶺南平亂,隔日啟程。”

“嗯。”宋意歡擡眸瞥太子,他面色如常,她開口道:“嶺南是偏僻了些,炎熱潮濕,去到那裏還需好調理膳食,一會兒我去備制些防蚊蟲叮咬的藥料。”

接著宋意歡瞧太子神色不動,她便話多起來,“嶺南百越之地,多出桂樹,玉桂可為藥,又可研制香料,清香撲鼻,是貴重的樹材,去了後我得想法子弄一株來養著。”

李君赫撚著銀筷微頓,眼前的宋意歡話語間帶著淡淡的笑,纖白的小手端著金紋小碗。

宋意歡又道:“對了,嶺南瘴氣重,我得帶上幾本治瘴的醫書前去,還有呢,與我父親同出的二叔正是在嶺南做壯醫......”

“你安心留在盛京。”李君赫打斷了她的話語,宋意歡望著他頓住,嬌顏上的微笑頓時消散。

他夾了菜放入她的小碗裏,聲線沉著,“嶺南偏僻,又有瘴氣沼地所擾,行軍路上難免受苦,孤不會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