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故國神遊(33)三合一(第2/6頁)

“大清入關,範文程曾進言,若要得民心,得先得士子之心。這一策,一直沿用至今。當年,歷經戰亂,讀書人只剩幾何?如今天下承平已久,讀書人又有多少?而與之相比,監生多、恩蔭多,饒是科舉不斷,時有恩科,能入仕者亦是微乎其微。文人多了,閑了,便是要生事的。這些人,你用他,他怕你。你不用他,他憤世嫉俗,損你……”

這個評價中肯的很。乾隆擡起頭來,“因而兒子才說,此等人該殺。記醜而博,五惡之一,最最可恨。”

聖人的話裏有這麽幾句:言偽而辯,行癖而堅,記醜而博,心達而險,順非而澤,此為五惡。

其中‘記醜而博’是說,只看事只看得見不好的那一面。

說完,乾隆又嘆氣,之前皇阿瑪的話也有道理,這些人殺是殺不完的,“可這些酸儒就該這麽慣著?”

繞了一圈子,等的就會你這句話了。不殺人的法子,怎麽著都行。四爺將扇子慢慢的展開,緩緩的搖著,“你在朝堂上,滿漢文武之間,平衡的極好。為何如今反倒是忘了平衡之道?”

什麽意思?

“傳抄廣……這就意味著涉案的皆是讀書人!都是士子!要麽是不入仕途的,要麽便是在仕途上不甚順心之人,這些人遠離廟堂,看的本就片面。但他們偏又植根百姓中,最會蠱惑人心。如今既然想用民意左右朝局,那你若親自下場去辯,去爭,去論,或者去打殺,那你可不僅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還站在了被他們蠱惑的更多的子民的對立面。作為皇帝,你確定因為這樣的事 ,你便要赤膊上陣?”

乾隆恍然,一拍腦袋,自己需要的是能與之抗衡的新生力量。一旦親自上場,便已然是輸了。可隨即他又皺眉,從來只文武對立。若是文人生亂子,武力鎮壓便可。可除了武力,如今又從哪裏來的勢力與之對抗。而今,不管是文與武的對抗,還是在朝與在野的對抗,其實這都與他這個帝王赤膊上陣無甚區別。在天下人看來,能動用的了武的只有他,能叫在朝官員只針對這些死查到底的也只有他。

這一會子,他竟然發現你,對這些人想用溫和的手段的時候,竟然缺少了趁手的武器。

林雨桐就這麽看著四爺一步一步的將乾隆引到了套子的跟前。這不,四爺要收口了,就聽他道:“在有科舉取士之前,那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世族勢力過大,才有了寒門興起。可如今,沒有了世族,卻有了士族。一代為官,幾代為宦……寒門出身者幾何?讀書人尊孔孟,學儒家,這個很好。但我們學儒家,尊儒家,敬儒家,也要慢慢的納百家,要有一匹區別於老儒生的新儒生……”

乾隆腦子裏嗡的一下,全都懂了。他看向他阿瑪:“書院?”

四爺點頭,要興新學,只告訴他這麽做的好處不行。你得告訴他他能從中得到什麽,要不然,他如何會只因為你就用國家力量大動幹戈。

乾隆這會子想到的不止是制衡這些越拉攏好似越遠的士子,而是想著,從古至今,選拔人才的變革除了變革出一科舉制度之外,還有別的嗎?沒有!一千年,都在不斷的完善科舉,卻從沒有哪個君王想著去變革他。

當然了,千年的制度變革艱難,但卻不是說不能並行其他。

而今,這個變革就放在眼前。做成,他便是真能算的上是亙古以來聖主明君中的一位了。能跟自己比肩的,一只手也數的過來。

想到這個,他的心不由的砰砰直跳,第一反應便是:這麽做行嗎?

可緊跟著就想:皇阿瑪雖然如今才提出來了,只怕是之前就已經預見科舉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弊端了,要不然,為何好好的要辦書院。或者說,皇阿瑪其實不僅僅是預見,而是在海外別國看到過這種變革。而以皇阿瑪的性子,做了就必然是要做好的。能做好,他才去做的。

要真是如此,做下去風險便不大,做成的概率該在六成以上。別說是六成,便是五成也能去嘗試。更何況,他現在對這些心野的讀書人,也沒有比殺人更好的辦法。但他沒急著應承這事,話題又繞回來,“那麽眼前……眼前這事該如何?”不管培養誰去制衡誰,那都是需要時間的。而眼前這件事,卻迫在眉睫。

四爺啪的將扇子合上:“你之前說,記醜而博,這個評價……也對!也不對!對是因為對方只看壞不看好,只把壞的去宣揚確實有失偏頗,誤導人心。而不對也在於,你跟對方犯了一個毛病,你難道不是只看到這事的壞處,卻沒瞧見這事的另一邊。就說那個偽稿,我不看也不知道對方大致寫的是什麽。他寫出來的,你捫心自問,是不是真的有!不要說那些奢靡過度之類的不是你的初衷……既然事情辦的叫大家看見的就是那個樣子,那有人將這些說出來,就未必全是別人的錯。總也有自己做的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