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媽。”於青青拉開了門。

於母扭頭,見女兒在隔壁,舒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都不說一聲就走了,讓媽擔心死了。”

於母看起來四十多歲,瘦高個,皮膚有點黑,眼角有很深的皺紋,兩只眼睛溫潤和氣,看向於青青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她跟梅蕓芳那種尖酸刻薄的長相完全不一樣,單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她會是那種坑女兒的母親。

陳福香在觀察於母的時候,於母也看到了她。

陳福香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但於母來過女兒這裏好幾次,知道這是廠子裏的宿舍,再從門口一掃,屋裏的大小也一覽無余,便明白這姑娘看著小看,是小,但應該也參加工作了,不然分不到單身宿舍。

“青青,這小姑娘是你們同事?”於母側頭問道。

於青青點頭:“嗯,我們廠裏新來的同事,陳福香。”

這麽小就進刺繡廠了,於母艷羨地看了陳福香一眼,低聲道:“你打開門,咱們進屋說。”

於青青有些不情願,今天的事實在是傷了她的心。但母女倆在走廊上這麽站著也不是事,她說:“福香,我先回去了。”

陳福香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不松手:“青青,你別走。”

“傻丫頭。”於青青拍了拍她的手,出了門,拿起鑰匙打開自己的宿舍,將於母請了進去,母女倆關上了門。

陳福香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麽動靜,也不知道兩人究竟說了什麽。

水開了,米煮得半生了。她趕緊瀝米,然後蒸上米飯。等米飯都蒸熟了,隔壁房門還是沒任何動靜。

“看什麽呢?”岑衛東提著一袋子糧食上來就看到陳福香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怕被裏面的人聽見,陳福香趕緊搖頭:“沒看什麽,衛東哥,你都買了些什麽?”

她跟著進去,看他打開了袋子,兩把掛面,一小袋大米,還有一紮紅薯粉,一小捆海帶,還有一捆腐竹。

“怎麽買這麽多?”陳福香驚訝地看著他。

岑衛東無奈:“你說呢?誰讓你經常不吃飯,你要一天三頓乖乖去食堂,我也不用操這個心了。天氣熱,菜買了放不了兩天,我就給你買了點海帶和腐竹、紅薯粉,要是沒去食堂,你可以在家涼拌將就一頓。”

他才來三次,就被他逮著兩次沒吃飯,陳福香實在沒底氣,吐了吐舌頭,乖巧地說:“我以後不會啦。”

“最好這樣,這些幹貨到底不如新鮮的菜好吃。”岑衛東把東西給她收拾進櫃子裏。

陳福香趕緊給他打了一盆水,還把毛巾擰幹,遞給他,殷勤地說:“衛東哥,你出了一身的汗,擦擦臉。”

岑衛東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彎腰把毛巾丟進盆裏搓了搓,問她:“飯做好了嗎?”

“做好了,我去端飯。”他一提,陳福香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岑衛東一把拉住了她:“鍋燙,你拿碗,我去端飯。”

兩人一起,很快就把碗筷飯菜擺上了桌,岑衛東把鋁皮飯盒裏還沒動過的土豆燒牛腩推到陳福香面前:“吃吧,多吃點,興許還能再長點個兒。”

沒幾個人會嫌自己長得高,陳福香信以為真:“你沒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來,多吃點。”岑衛東一本正經地給她夾了幾塊牛肉,然後又夾了一塊放進自己嘴裏,“不錯,軟爛入味,咱們福香可真能幹。”

陳福香都被他誇得不自在了,小臉通紅:“哪有衛東哥說的這麽好,我……這買肉的票,還是你給的。”

她提起票,岑衛東又想起來了,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票,放到她面前:“前一陣子發的票,上周忘了給你。”

在城裏生活了半個月,陳福香已經意識到票據的重要性了,可以說,在城市裏,沒票寸步難行,吃飯,穿衣,就連買盒火柴都要票。票據的重要性,絲毫不壓於錢,尤其是緊缺的肉票、糧票,從沒有人會嫌多。

“衛東哥,我們單位也要□□的,你留著吧,不然要用的時候不方便。”陳福香搖頭婉拒道。

岑衛東抓起票,硬是塞進了她手裏:“讓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麽多廢話。我天天在軍營裏,管吃管住,還發衣服鞋子,根本用不了這些票,擱我那兒也是浪費,過期了就只能扔了。再說,你上次給我做了那麽多鞋墊,不要票啊?”

陳福香摸了摸鼻子:“還真不要,青青帶我去找紡織廠的人買的殘次布,不用票。”

說是殘次布,一般的紡織工人也分不到手。岑衛東擡頭瞥了她一眼:“你傻不傻?自己家的票不用,去找別人花錢還欠人情。”

陳福香氣結,很不想搭理他:“你才傻呢!”

“好,我傻,先把票收起來,回頭我要是缺什麽了,就麻煩你去給我買,軍營那邊供銷社很小,東西沒城裏齊全。還是福香不想幫我這個忙?”岑衛東連哄帶拐,總算說服了陳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