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微微亮,岑衛東鍛煉完,從道路盡頭小跑著過來,快走到三隊時,他看到以往空蕩蕩的馬路邊上多了一個人。來人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衣,下面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肩膀上紮著兩條秀氣的辮子。

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年輕姑娘。

掃了一眼,岑衛東收回了目光,繼續小跑,路過對方身邊時,那姑娘忽地扭過頭,嬌嬌地喚了一聲:“衛東哥……”

岑衛東渾身一震,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差點冒了出來。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福香的那個繼姐。他們沒打過什麽交道吧?

“陳燕紅同志,我們不熟,請你叫我岑衛東同志。”岑衛東一本正經地糾正她。

陳燕紅秀氣的臉上爬起了紅暈,雙眸含水,如訴如控地瞥了他一眼,兩只手交握於腹前,拇指掐著食指,委委屈屈地說:“我聽福香姐就這麽叫你的。”

要不是知道兩家交惡,光聽她這語氣,還以為她跟福香關系多好呢!

岑衛東板著臉盯著她,面無表情地說:“福香是福香,你是你,陳燕紅同志叫我有什麽事嗎?”

“哎呀,看到衛東哥太高興我都差點忘了,幸虧衛東哥你提醒我。衛東哥謝謝你打了那麽多獵物給我們吃,我都快半年沒吃過肉了,要不是你,我們家還吃不上肉。真是太謝謝你了,衛東哥,你口渴了吧,我這裏有溫開水。”陳燕紅殷勤地說道,手裏還拿著一個很舊的軍綠色水壺,“我聽說衛東哥每天早上都會出來晨跑,現在天氣這麽熱,衛東哥你都出了這麽多汗,我也沒什麽可報答你的,就給你送點不要錢的水過來,希望你別嫌棄。”

陳燕紅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先話裏話外透露自己生活苦,以引起岑衛東的同情,然後又表示自己的感謝,還順利成章送水,表明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男人嘛,尤其是年輕男人,對比自己小那麽幾歲的未婚女孩子,總要多點耐心,也會給點面子。但凡她這麽一說,稍有風度的男孩子都不會拒絕,等喝了她的水,就不信他還能對她板著臉。這一來二去的,不就慢慢熟了。

她小小年紀,揣摩男人有一套,但她實在低估了岑衛東的難搞程度。

岑衛東的臉嚴肅得像教導主任,也沒有接她水的意思:“陳燕紅同志,我再糾正一遍,我們不熟,請你稱呼我為岑同志或者岑衛東同志。此外,獵物是小隊長分配的,你要感謝請去感謝他,如果你不好意思,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轉達。”

誰要他轉達啊!陳燕紅氣岔了,難怪這麽大把年紀了還是光棍一條,哪個女孩子受得了他這種狗脾氣啊。

要不是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她才不要理他呢!虧得她知道岑衛東也愛穿白襯衣,特意把自己壓箱底的白襯衣拿出來了,結果這人,真是個榆木疙瘩。

“好吧,岑同志,大根叔我也會感謝的,但你打獵最辛苦,我也要感謝你。不過我在家裏的情況,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也沒什麽東西拿得出手了,只能給你送送水。正好我也想跑步鍛煉身體,岑同志,以後每天早上過來跑步的時候,我順便給你也帶水吧。”一計不成,陳燕紅又想了另外一個接近岑衛東的辦法。

岑衛東不解風情地看著她:“口渴了我沒長手,自己不知道帶水嗎?為什麽要你給我帶?不需要!”

再次受挫,陳燕紅被堵得臉色青白交加,交握於腹前的兩只手更是扭成了麻花狀。她眼瞼一垂,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岑同志,我只是想跟你學學怎麽跑步更快,想請你教教我,麻煩了,可以嗎?”

要不是看他能幹,半天就能打幾十只野雞野兔,轉業的軍人能吃國家糧,誰願意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討好他啊。

岑衛東非常煩躁,這個女孩子聽不進去人話嗎?他已經把話說的非常難聽了,她還纏著他。

真當他蠢,見到女人就挪不動腳?就陳燕紅這點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眼底的隱忍、算計、不耐太明顯了,所圖為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本來是想著她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向往更好的物質生活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所以他給她留了兩分面子,沒有戳穿她。

可這女孩子硬是聽不懂拒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岑衛東也懶得跟她繞圈子。他嘴角一翹,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那雙慣常帶笑的桃花眼裏沒有一絲的溫度,冷漠譏誚地看著陳燕紅。

“看上了我什麽?這副還算過得去的皮囊?還是我口袋裏的錢?又或是我的這身軍裝,還是這雙會打獵的手?”

一句一句像巨石一樣砸在陳燕紅頭上,把她砸懵了。她擡起頭,張大瞳孔,錯愕地看著岑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