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個十二三歲,穿著靛藍色破棉襖的少年從柏樹後面鉆了出來,怯生生地看著陳福香,眼神驚疑不定,結結巴巴地說:“福香,我,我什麽都沒看到。你怎麽發現我跟在後面的。”

陳福香見是他,笑了,眉眼彎成了月牙狀:“原來是向上哥哥啊,你剛才踩到樹枝啦。”

一聽這稱呼,陳向上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立即擺手:“不是,不是,福香……姐,我以前那都是逗你玩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給你認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以後你就是我姐。”

他窘得語無倫次,無比的懊惱,自己以前幹嘛要圖好玩,忽悠陳福香,讓她叫自己哥。

“沒事啊,我不生氣。對了,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陳福香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

陳向上撓了撓頭:“我,陽子哥走的時候不放心,讓我替他看著你,所以我才跟來的,本來我想等晚上悄悄把你帶走的……”誰知道,他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還看了這麽一場大戲,把自己嚇得不輕。

陳福香完全沒感覺道他的害怕,聽說是哥哥的安排,嘴角揚起,露出甜甜的笑,更開心了:“不用等晚上了,你現在就帶我回去吧,我找不到路。”

陳向上只得答應:“那好吧,你跟我走。”

可走了沒多遠,陳福香又出了幺蛾子,她停下了腳步,按住肚子,苦巴巴地說:“向上哥哥,我肚子好餓,想吃肉。”

陳向上腦門疼:“你別叫我向上哥哥,你大我四歲呢。”

“可是以前一直這麽叫的啊。”陳福香不滿地嘀咕。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以前你不傻乎乎的,天天跟村裏三四歲的鼻涕娃一起玩泥巴嗎?現在能跟以前相比嗎?

可對上陳福香執拗的眼神,他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因為他有種預感,他解釋了這傻丫頭也不明白。哎,她到底好沒好啊?剛開始看她還聰明了,怎麽這會兒又說傻話了,還想吃肉,他上哪兒給她弄肉去?癡人說夢話。

知道陳福香有點一根筋,跟她解釋為什麽沒肉吃肯定要耗半天時間,還不一定能說通她,心累的陳向上幹脆使出了以前的哄小孩法:“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吃肉。”

先把她哄回村裏再說吧。

陳福香沒發現陳向上的敷衍,高興地揚起了嘴角:“向上哥哥真好。”

陳向上聽到她誠心誠意的歡呼,也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這小丫頭好像也沒變,這模樣就跟他以前偷偷塞塊紅薯給她時一模一樣。

他心裏因為那條蛇帶來的陰影散了不少。領著陳福香沿著大丘山往回走,走到半路,突地一個東西從草叢裏竄了出來,一頭撞在前面的一棵大榆樹上,倒在地上咽了氣。

看著送上門來的大野兔,陳向東目瞪口呆,現在的野兔都這麽蠢了嗎?

不過蠢點好啊,他們就有肉吃了。陳向東欣喜若狂地回頭對陳福香說:“咱們有肉吃了!”

“嗯,有肉吃了。”陳福香也興奮地拍了拍小手。

陳向東把野兔撿了起來,陳福香立即跑了過去,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摸野兔的腦袋。

這勾起了陳向東前不久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他猶豫了半晌,忍不住問:“福香,你為什麽要用食指點它們的腦門啊?”那條蛇也是這樣。

陳福香仰起小臉,認真的說:“給它們祈福啊。”

“祈福?祈什麽福?”陳向東覺得越問自己的疑惑越多了。

陳福香說:“消除它們的業障,下輩子別再投生到畜生道了。”

鄉下人迷信,破四舊喊了半天,除了一些年輕的學生娃子聽信了,老一輩和中青年壓根兒不信,悄悄搞封建迷信的不少。陳向東耳聞目染,自然也懂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小丫頭指尖輕輕一點就能消除業障?扯淡吧,那些神婆神棍也不敢說自己這麽厲害。

但看陳福香那副鄭重其事的樣子,陳向東識趣的沒開口,免得待會兒這執拗的丫頭又跟他掰扯不清。他摸了摸鼻子,轉移開了話題:“這樣啊。走吧,咱們回去把兔子燒了,往這邊,從山上走,別被大人發現了。”

雖然村裏上山打獵的不少,但山上的東西畢竟也屬於集體財產,被人看到兩個孩子撿了這麽大一只肥野兔,少不得惹人眼紅。機警老道的陳向上考慮得很周全,不但回家的路上盡量避開人,還特意撿了一捆幹柴,將野兔藏在裏面。

陳向上家也在榆樹村三隊,不過他父母早逝,家裏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所以他家也是最破的,位置也不好,很偏僻,在村東頭靠近大丘山的地方,旁邊幾十米內都沒有人家。

這可方便了他們吃肉。

陳向上領著陳福香從山上繞回家,一進門就喊道:“奶奶,奶奶,我們有兔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