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儲君之爭

聖人子嗣雖多, 可除去公主之外,活下來的皇子卻並不算多。皇後並非大度之人,李家鉆營權勢,當年就為後位殘害韓家滿門, 後來又為太子鋪路, 在後宮不知荼毒多少人, 沒有出生就胎死腹中的便不提了, 那些還未長大就夭亡的皇子,曾是後宮妃嬪的噩夢, 一度在宮中流傳著“生女保平安”這樣的話。

這麽多年下來,平安長大的皇子總共也就六個, 可聖人生性敏感多疑, 當初他那皇位就是幾個兄弟的廝殺中得來的, 以至老來對幾個兒子也諸多防備, 早幾年時就圈禁十一皇子, 打發五皇子與七皇子去了偏遠屬地, 剩下的廢太子、三皇子與一個年幼無背景沒有威脅的小十五留在長安。

如今,廢太子一去,能爭大寶的似乎只剩下三皇子一人。但三皇子此人雖有野心,卻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之徒, 又貪圖權勢富貴, 並無為君之才德。十五皇子年歲尚幼, 即便有韓貴妃在後扶持, 六歲稚齡的孩童也成不了大事, 除非……

“如今聖人纏綿病榻已逾半年之久, 朝事漸廢, 朝堂上尚無服眾之人, 每日都因雞毛蒜皮之事吵得不可開交,著實令人頭疼,這儲君還是早立方妥。”一人坐在林宴書房臨水的窗下嘆道。

今日韓府來的訪客著實不少,都是素日與林宴交好的少年郎君,也是近年朝堂新貴,聚在林宴書房的偏廳內暢談時事。

林宴坐在書案後並不說話,只聽他們討論。

“縱觀時局,又有誰堪為儲君?”第二人開口,只這話沒說盡便閉了嘴。

妄議立儲傳出去,是要被殺頭的。

“聽說聖人有意將五殿下與七殿下召回京中,到時候也不知會是怎樣局面。”

“什麽局面?”方遇清倚在窗欞上,挑起眉沒個正形,“肉就一塊,幾只狼崽子搶,外邊還有等著分食的禿鷲,西北尚有虎獅虎視眈眈,你們覺得會如何?怕就怕肉沒叼穩,卻引來群獸圍奪。”

他身在江湖,不涉朝堂,卻將局勢看得清清楚楚。

這話說得眾人心頭一緊,林宴剛要開口,門外卻傳來輕輕叩門聲,他道了聲:“進來。”房門被輕輕推開,宋星遙帶著人捧著膳食進來,沖林宴微微一笑。

“已過午時,夫君就是自己不餓,也別怠慢咱們府上的貴客。我給你們送些酒菜過來,邊飲酒邊談,豈不快哉?”宋星遙笑著吩咐下人將酒菜擺進廳內。

屋裏坐的年青人忙站起,一一向宋星遙行禮道謝,林宴也從案後走到她身畔,道:“多謝娘子。”

宋星遙頜首微笑,待得席面擺妥,她在林宴身邊坐下,親自替他斟酒,並無離開之意,眾人有些詫異,因有女眷在場,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只有林宴泰然自若地謝過她斟來的酒,敬過諸君後一飲而盡才開口:“又安說得沒錯,四周虎狼環伺,又豈止長安,放眼中原,就有東平、滇南等地幾個藩王居心叵測,再論中原以外,突厥、匈奴等外族屢有進犯,狼子野心早就覬覦已久,若是長安不穩,諸子爭位引發時局動蕩,怕只怕河蚌相爭漁翁得利。這肉,也不是人人都能一爭,眼界、心胸、才能、德行,缺一不可,需得服眾,還要有懾人手段方可。諸位不妨拋下那些黨閥之爭,權利傾軋,想想誰才配得上那個位置?”

諸君無人回得上來,只方遇清扯唇笑笑,自飲了一杯酒,宋星遙則托腮看著林宴。

在眾人注視之下侃侃而談的林宴,隱約是這群少年郎君之首,一開口便無人插話。這樣的林宴,既非上一世她刻板印象中的疏冷清高,亦非這一世面對她時俯低作小的順從討好,宋星遙不曾見過他這一面,胸有成竹指點江山的自信飛揚,比之上輩子驚鴻一瞥的少女迷夢要更真實,也更吸引人。

林宴說完也不等他們的回答,只是轉頭看了看宋星遙,發現宋星遙一臉沉思地看著自己,他便挑挑眉,以目光詢問她。宋星遙只是笑笑,再給他遞了杯酒。

這場討論最終並沒討論出什麽結果來,天黑之前,諸君散去,林宴卻不急著要人收拾廳中殘羹冷炙,把宋星遙拉到了懷裏道:“下次要還想聽,光明正大地來就行了,不必做這些。”

說話間,他揉揉她的手。

“我怕我來了,他們便不說了。”宋星遙笑道。

送酒菜自然只是借口,林宴更不需要她的服侍,她從公主府匆匆趕回,就是知道今日有這一場談話,她想聽聽。

“那你聽了這半天,可有心得?”林宴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問道。

“你長篇大論了半天,無非是想提你心裏德才兼備適合為君之人,卻為何不說呢?”宋星遙反問他。

“我說的,哪有他們直接感受來得感受深?況且……現在也不是時候。”林宴摟著她的腰,眼睛微閉,享受這陣溫香軟玉在懷的滋味,又問她,“你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