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青湖下獄

朝堂之爭, 要麽在沉默中消彌無形,要麽就在劇烈的動蕩中爆發,再加上又涉及儲君之爭,自然更加猛烈, 而長公主的話意味著, 這場爭鬥無聲消彌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那一世宋星遙對韓家並沒太大關注, 雖說林宴扳倒太子/黨之事震驚朝野,但宋星遙那時對朝事毫不關心,也沒有分多少注意力在韓家上面, 以至於她也不清楚長公主在那場韓李爭鬥中扮演過什麽樣的角色,但不論如何,肯定與這輩子不同了。

軌跡再也無法被看透。

一時之間, 宋星遙心生恍惚,這輩子變數巨大, 以至她生出莊周夢蝶的不詳實感來,也不知哪一世是真, 哪一世是假。也許死去的那輩子是場噩夢, 又或者如今的世界才是不甘的幻覺。

“太快了。”宋星遙的案上堆滿卷宗, 心裏卻還想著昨日長公主說的話。

“快嗎?”林宴站她身後,反問道。

已經降到一月一次的會面,面對面授課的機會變得十分寶貴, 宋星遙很少和他談論功課以外的東西, 兩人都保持著同樣的默契,抓緊時間授與學。

“當初李家獲罪, 太子被貶, 皇後薨逝, 應是元弘十四年的事, 如今才元弘十年,怎麽不快?”宋星遙記得清楚,這場韓李之爭牽涉了長公主,比她記憶中的足足提早了四年。

“遙遙,今年你十七了吧?離當年你嫁我為妻,只剩一年光景了。”林宴亦記得清清楚楚。

她十八歲嫁他為妻,成親第三年,他才動手鏟除李家報了仇。

“這二者有關系?”宋星遙回頭問道。

許是近期局勢緊張的關系,林宴身上透出幾分肅殺,燭火火苗在他眸中晃動不安,隱約帶著刀戈劍戟的果決,與他那出塵的氣息並不相符。

林宴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她。

能不能像上輩子那樣在她十八歲時娶她為妻,才是他在乎的,而如今只剩下一年了。

所以這時間快嗎?一點都不,於他而言,已經太慢太慢。

“這段時間你要辛苦些,狸館裏的大小消息你都要過目,多留心李家動向。這枚虎符你暫且收著,必要時刻如遇急情,而你又找不到我,憑此符可以調遣辰字部的一支精銳以供驅使。”林宴從袖內取出半只不足巴掌大小的青銅虎符按在桌上,正色道。

小小銅符入手沉伏,宋星遙拾起,只覺那銅符如同鉛石沉甸甸掛在心上,她沒有推拒,握牢銅符,道:“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道:“你也小心。”

她只是管個狸館而已,前面風浪再大,也撲不到她身上,這枚銅符不過以防萬一罷了,倒是林宴所受風險,要比她大上百倍。

不論前事種種,她並不希望林宴出事。

林宴望著她的眸,只道:“好,得你此話,這條命,我不敢丟。”

————

出了二月,長安轉暖,正是百花次第綻放的時節,也是長公主一年一度的春宴日。然而今年的春宴卻辦不成,聖人纏綿病榻,朝野內外皆為聖人祈福,一應娛樂活動盡數暫停。

宋星遙有些奇怪,她記得上輩子聖人並沒在這年久病不起,如今不知出於何因竟一病不起。皇帝不能臨朝,太子獨攬大權已有月余時間,朝中上下亦分作三派,一派倒向太子,一派傾向公主,而另一派,便以神威將軍林朝勝為首的中立派,只忠心於當朝聖人。

紛亂的朝局很難理出個頭緒,狸館上報的消息每日都有厚厚一撂,宋星遙皆親自過目,盯緊了李家。

到了三月底,宮中又出大事。

自聖人纏綿病榻以來,宮中禦醫連日未歇在替聖人問診,卻遲遲沒診明聖人究竟身患何疾,聖人心煩,只讓韓青湖隨侍床榻照顧自己,除了每日問安之外,他不願多見皇後並其他妃嬪。正值聖人病重太子臨朝的多事之期,聖人身邊卻只留一個無子嗣的美人,那人又酷似當年韓妃,此舉不得不讓人揣度聖人用心。皇後多疑,又恐聖人病中若有三長兩短,身邊只有連美人一人容易生變,便趁著聖人病情轉重之機,將連美人問罪關入掖庭,並不許外人探視,對外只道連美人妖媚惑主,不顧聖人病體孱弱以美□□之,令得聖人沉迷床事,以至身體每況愈下。

宋星遙收到消息時,韓青湖已被關在掖庭。

皇後此舉可謂一箭雙雕,既能除去韓青湖,又狠狠給了長公主一擊,畢竟韓青湖是長公主引薦入宮,出了這樣的事,長公主難辭其咎。

一時間流言紛亂,再加太子臨朝,趙幼珍處於下風。

“宋姐姐。”

宋星遙正想著,忽聞外頭傳來一聲稚嫩叫喚,她轉頭一看,果然瞧見十五皇子趙睿啟。近一年未見,小娃兒長高不少,就是不見胖,依舊是粉雕玉琢,不知人間愁色的模樣。宋星遙連忙站起,還沒來得及行禮,小娃兒已經沖過來,展臂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