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攔腰(第2/3頁)

林宴不答,她便厲聲問他:“為何啊,阿兄?”

他甩開她的手,終於開了口:“你們殺她之時,可曾想過,我是裴遠摯友,是你兄長,那她是我什麽人?她是我的發妻!”

林晚踉蹌地向後退去,喃喃道:“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我早該料到的,是為了她……這麽多年,我賜了多少女人到你府裏,沒有一個被你留下的……你一直在守著……”她語不成句的喃了幾聲,忽又一震,擡頭望他,“可是阿兄,你答應過母親的,答應他要給我無上榮顯……”

“我是答應過母親,全你所思所圖,給你無上榮顯,我都已經做到了,但我從沒答應過,會保你們一生。”林宴冰冷的回答打斷她的問題。

林晚掩面而泣,又問他:“可是阿兄這般殘忍,將我與林家一起拉下,那你呢?你也不能獨善其身!”

“我沒想過獨善其身,欠你們的,此番一並還清。”

林宴言盡於此,再無意多談,轉身離去,只留林晚泣倒身後,一聲又一聲叫他。

“阿兄——阿兄——”

————

那一夜,壽安宮起了大火。

李公公帶著聖人賜的鴆酒到林府時,暮色剛沉,天星微現。

偌大宅院下人很少,滿眼都是樹影憧憧,初夏的熱意驅不散那股縈繞不去的冷清,李公公跟著聖人常與林公打交道,見狀心中唏噓,分明是權傾朝野的重臣府宇,卻只剩人丁凋敝的荒涼。元弘十八年宮變之日林公元妻身死宮中,自那日起他再無續弦,膝下無嗣,孑然一人長達十二載。為了這樁事,太後前前後後賜了數回女人予他,均被他推拒回去,氣得太後在殿中摔碎無數杯盞。

如今太後被幽禁壽安宮,裴遠大將軍被斬於朝堂,這其中多少都有林公的手筆,可太後與林公是兄妹,她出了事兒,林公也不能獨善其身,這杯賜到林家的鴆酒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分明是玉石俱焚的做法。

李公公在林府銀灣閣見到林公。

銀灣閣建得很高,能夠遙遙望見大明宮——壽安宮的大火燒亮了長安的天,林晚便在那一夜縱火燒殿,自戕而亡。

林公便站在銀灣閣最高層的扶欄旁,遠眺這場大火。

這位年輕時曾驚艷長安的男人,現已鬢發斑駁。大安朝上下都道林公清廉,一襲衣裳穿了數年也不舍棄換,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他身上這件單薄的道袍,洗了又洗,已然褪色。

李公公又嘆口氣,暗暗道了句:“這又是為何?”言下似有諸多惋惜未言之意,到底不曾明言。

念出聖人旨意,李公公將鴆酒奉上,代聖人問他還有何要求。

他目無波瀾,似乎對鴆酒早有預料,只是淡淡開口。

“臣別無他求,只盼陛下垂憐,允臣與發妻宋氏合葬。”

浮沉半世,恩已償,仇已報,怨已了,林宴只剩最後這點念想。

生同衾,死同槨。

————

那杯鴆酒,藏著他不堪回首的一輩子。

縱是林宴,也不禁陷於回憶不可自拔。宋星遙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的答案,殿外傳來叩門聲,兩個侍女已將林宴先前要的粥食送來,輕輕擱在桌上。

溫熱的肉糜粥,三碟脆爽的腌菜,一碟梅花蒸餅,還有一盅單給宋星遙的燕窩。

宋星遙聞到食物香氣立刻發現自己已經前胸貼後背了,她舀了碗粥,剛想坐下喝粥,見林宴依舊怔怔的,她不知道他在回憶什麽,不過情緒會感染人,她自忖要是再讓自己回憶死時的事,心情也是沉重的,估計林宴也跑不掉,忖己推人,她難得對他發了善心,起身將粥端到他面前,道了句:“別想了,總歸是那輩子的事,不開心的事就當大夢一場忘了吧。日子總要朝前走,是你自己說過的。”

林宴回神,從她手上接過瓷白的匙,琢磨她的話。

忘了?怎麽能忘?有些發生過的事,遇過的人,怎麽可能一句話說忘便忘?

“謝謝。”他只道了謝。

宋星遙又給自己舀了碗粥坐回桌邊,喝了幾口盯他:“吃飯了,說點讓人開心的事吧。別每次見到你說的都是陳芝麻爛谷的事,聽得人怪累。”

“開心的事?”林宴便想,能有什麽事讓她開心,“那說說你父母後來如何?”

宋星遙眼一亮,便聽他道:“你走以後,我想了些辦法,把你父母從嶺南召回長安了,後來外族進犯,用的乃是你父親所研制的軍器,我領兵出戰將你父親帶去,他又鉆研出克制之法將功抵罪。他回京後洗去罪名,帶著你母親回到洛陽與你阿兄團圓,從此定居洛陽。你阿兄後來跟隨你舅舅行商,雖然非他所愛,但也算是條不錯的出路,這算不算好事?”

宋星遙頻頻點頭,父母晚年能得以在洛陽安穩度過,她心裏大安。